和润晚上要坐车回乐平,他就来这半天。冯江天把他送到车站,两个人站在铁轨前,谁也没说话,只有风呼呼作响。和润手伸在兜里,紧紧地攥着车票。
列车轰隆隆驶来,那个有些漂亮睫毛的少男消失在车门里。冯江天有些惆怅地站在原地。
你不把骨头吐在盘子里吗?冯江天问他。
文明就是吐在盘子里吗?
冬天的羊肉火锅永远是北京人心心念念的味道。和润小时候在北京住过,又随父亲的调动去了乐平,他对北京的印象其实已经模糊成一片玻璃上的水雾了,只有那口不带方言的普通话时时提醒着他和乐平的格格不入,而和润从来都是昂起头,像一阵风掠过那些孤立他的人。
和润从未有人光顾过的嘴唇有了第一个访客。少男的唇柔嫩而红润,颤抖而甜美。从小到大人群里最漂亮的孩子都是和润,和他那张红彤彤的小嘴从儿时起就开始获得夸赞,长大了更是有不少女生说他嘴那么红,肯定亲了不少人了,好多人都看到他陪别人睡觉了。传来传去,和润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可他确确实实没有让任何人碰过自己的嘴。他本来打算一辈子也不让人碰这里的,但是、但是,是冯江天,是那个全国没人不知道的冯江天,是这个一口洁白牙齿和普通话、有着浅浅眼袋、穿着黑棉衣、现在正紧紧把他搂住的女人。
要不要吻一下?
我这样别人会不舒服?
倒也不是,就是,可能有些
小和。冯江天突然叫了他一声。
直到那个黑棉衣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和润也没有回头。他坐上的是离开北京的列车,而他不会回来。
不,不要打。和润坚决地说,这是他对林若南最基本的同情。
和润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他觉察出她话里的关心意味,她是个好人。
如果下次再能遇见你,我能给你打电话吗。冯江天问。
冯江天走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就要靠过来和润有些惊慌地摆动着头颅,但目光又不自觉地偷偷看着冯江天放大的脸。他看到那对孩子气的睫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不躲了。对不起,林若南,但是她真的
也没有。哎,你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冯江天笑了。
这个吻长到和润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被推开时他犹嫌不够,又觉得已经太过恰好,他不能再获得更多。
嗯是有些,不太文明
些歉意地说:瞧我,走,我请你吃锅子去。
冯江天带他去了一家东来顺,点了不少肉。和润和她没浪费,吃得干干净净。
她这样说,直白地戳破了两个人之间浮动的沉默,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破了。
你说什么?
和润面前的骨头都吐在了桌子上。他张开嘴,红润的舌尖若隐若现:不可以吐在这里吗?
和润脑子嗡地一下,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没听清,不得不问了一声:
这无疑是一种有些冒犯的问法,特别是女人问一个男孩,多少显得有指责的意思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