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狐狸大抵无二,长相妩媚多情,待旁人冷心冷肺,只一遇到心上人,尽沦为荒唐。 她不去与帝王周旋,竟常常盘桓冷宫。有什么吃食、银碳,只管叫侍女送来便是,既能解娘娘燃眉之急,又能给个恩情,偏偏这狐狸自己要跑来胡言乱语一通。 娘娘才说完话,惊觉自己僭越,不提身份,两人可同为女子,若为相好,岂不有违人伦?当下那递于手边的衣食都极为烫手。 她避过狐狸灼灼的眼神,接过东西,只说了一句:“贵妃今日大恩,敏儿铭记于心,若今生不得回报,来世愿为奴为婢报答贵妃娘娘。” 敏儿说完正要下拜,狐狸已经紧紧拖住她的双臂,身上那幽邃的桃花香愈发浓厚。 她以往也远远闻到过,只不如今日,仿佛一下嗅入骨髓,香味鲜明起来。 皇后一张白净的面皮都涨红了,只动动手腕,狐狸就吓一跳般松开。 她捏捏两根白皙的指,倒是会蹬鼻子上脸,才知道娘娘的闺名,嘴上就禁不住亲热叫起来:“敏儿姐姐,干嘛与我如此生分,我也是生来就有名字的,唤作冉冉呢。我叫你敏儿,你也好叫我冉冉。” 原来她与寻常狐狸不同,一出生就开灵识,才有名姓,此刻特意点出来,也有夸耀自己的意思。 真是叫敏儿好不为难,需知同辈互称闺名,可是只有私交密切的手帕交才行,她真是好心惯了,唇舌一动,冉冉二字已经叫出口。 狐狸眼睛登时亮起来,两条胳膊无礼地环上皇后娘娘一只臂膀,软绵绵贴到皇后身上,恨不能当即幻作原形将其裹于尾巴中。 她外貌也不过十四五岁,看上去天真烂漫得紧,娘娘心思转了转,怀疑是自己多想了,这样的小姑娘如何懂磨镜之情,说不定是看自己亲切,又说错了话,一时狐疑不定。 这冷宫多寂寞,她身边只剩下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太监和一位五十多岁的洗衣老妇,突逢大变,身边却没个说话人。 狐狸总来看望她,又不顾那些隐晦拒绝和人伦纲常,看不懂眼色般,硬生生剥开娘娘身上绵软的刺,不管不顾钻进人家心房。 “唉—”小姐听到这里,竟然叹出一口气,眼睛蕴一点泪花。 “小姐怎么了?”珠宝商眼底一片柔软地问她,似乎仍沉浸于故事中两相欢好的甜蜜中。 “我倒也想遇到一只狐狸…”小姐轻轻扑了一下团扇,眼神不乏落寞。 她毕竟是个女儿身,眼见父亲一房房纳妾讨要儿子不成,就把留下后嗣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那婚事不由她做主也罢,怕这诞育苏家子嗣的容器遭遇意外,她连门都不怎么能出。 笼中鸟、井底蛙,这世上的事半点不由人。 “小姐呀,你怎么哭了?我心痛得紧。”珠宝商握住她纤纤的玉手,竟似要陪她一同哭泣般眼角微湿。 “是我失礼啦。”小姐自觉丢人,白嫩嫩的耳尖都红了,俏生生像刚发出花苞的红梅。 她迟疑一会儿,就着握手的便利,轻轻褪下自己腕上一轮冰玉,给珠宝商戴于手上——她果然是个女子,手腕细得没有丝毫勉强。 小姐抬起眼瞧珠宝商,唇角已经绽开一枚温柔笑意,眼角尚带泪,像透明的小花缀在形状姣好的杏眼旁,糯糯说:“我很喜欢老板的故事,明日再来同我说吧。” 像是怕她不上心,小姐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来哦,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