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目注视着龙倚山下山,待得官道上骏马疾驰、扬尘远去,知礼才放下心,将目光收回,转头迎上了荆祁,可看到他那样奇怪的眼神,不禁怔住。
荆祁冷笑起来,笑得是那样的邪异,道:“当时我问清心,她说,我为什么要怕你?然后我又问,就算我毁了你,你也不怕?她说,我们都是半妖,你法力无边,而我只是个弱女子,你何必这样欺辱我?知礼姐姐不会原谅你的。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仍带着微笑。她忽然问,你对得起你娘吗?你娘的在天之灵正看着你呢!你不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吗?她的语调镇定而舒缓,那双清澈无邪、带着忧伤凄楚的眼眸几乎让我无法面对。她的眼睛多像你的眼睛啊!看得我心中的烦躁和惊怒进一步加剧。”
。
她向着墓碑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那样热切、仰慕带着一些羞涩的眼光,就像从记忆中浮现出来一般,与初识之时荆祁望着她的那种眼光一模一样。
知礼却对他微微一笑,道:“爹……不,龙伯伯,你多保重。”她仰起头,明丽的脸孔被霞光染上一片绯红。
在魔宫的一个房间里,气氛沉闷而窒息。
“没错,世人都被她弱不禁风的外表所欺骗,以为她只是个柔顺温和的丫头。想不到她竟有如此胆色。”荆祁抬起头来,看这面色惨白如雪的知礼,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隐约有残酷而恶毒的光,“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喝得烂醉。你们本就有几分相似,朦朦胧胧之中,我把她看成了你,问她,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姓龙的小子?他有什么好?她没说话,眼中终于有了惊恐的神色。我说,姓龙的小子根本不配!让他在你的记忆里彻底地消失吧!就这样,我用法术抹去她这几个月的记忆。”
“别了!若是来世有缘,我一定不忘记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誓言!”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最后深情凝望了他一眼,狠下心转身离去。
知礼心中感动极了,叹道:“她比我更有胆色。”
知礼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知礼跪在母亲墓前,一面焚化纸钱一面道:“娘,我来看你了。请原谅我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看你。你见到爹了吗?他一定去找你了。我原谅了他。他纵然有千错万错,终究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而且他早已悔恨当初了,我不忍心再责怪他。你能原谅他吗?求求你原谅他吧!原谅了他,你的心情也会好受一些的。”
但这样的眼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仍是那种冷漠、残酷、无情的眼神。
“怕你?为什么这样问?”知礼毫无惧色,只是轻轻地发问。
火光跳跃,烟雾缭绕,燃烧的纸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如血的辉光中,龙倚山望着走上前来的知礼,脸上浮现出震惊愤怒的神情。他想说些什么,但穴道被点,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
空中浮现出兰吾的幻象,带着温柔安详的微笑。
他说得平平淡淡,知礼却听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暗道:“原来清儿又一次为我承担了本该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欠她这么多,叫我如何报答她?只希望她苦尽甘来,今后能幸福地过活!知义,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她瞪着荆祁,大声道:“你太过分了!连清儿这样娇弱的少女都欺负,你真不是人!”
是自己的错觉吗?知礼心中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悄悄流逝。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了。这件事很危险,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也许会死得很惨。但我还是要去做。因为我和娘一样,可以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娘为了我,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我也可以为了他们,为了那些曾经爱过我、帮过我的人,放弃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娘,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就算到黄泉之下与你相见,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因为我是你的女儿!”
注视着他坚毅挺拔的脸庞,她又是凄楚又是悲伤,柔肠百转,心痛如绞,不禁掉下泪来。在这个纷纷扰扰、变幻无常的人世间,她只想与他平平安安,白头到老。可就连这个卑微的念头都得不到满足。
晨风轻拂,朝阳斜照,光秃秃的石壁上红光隐隐,映射着流动的朝霞。
知礼劈头问道:“你为什么要用法术抹去清心的记忆?”
荆祁一本正经地道:“我本来就不是
天还没有大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青翠草丛间还飘着淡淡的残雾。
荆祁凝视她半晌,微微笑了一下,道:“你们这对表姐妹还真有意思。落入我的手中,不为自己恳求,第一句话就提到对方。她当时一来就对我说,你若是真心爱知礼姐姐的话,就该让她幸福……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儿?你们心里就没有自己吗?”
龙倚山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而痛楚的神色——他不愿牺牲心爱的养女,来换取自己的平安。可他无力阻止事情的发展,只能任由同来的正道人士把自己带走。
“你怕不怕我?”荆祁依然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带着轻微不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