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和无拘见此剧变,不禁悚然动容。
雪狐女脸上露出了微笑,仿佛获得了神奇的力量,冉冉站起,轻纱般的白衣迎风飘舞,有如笼罩在云里雾里的仙子,缓缓向他走来。
樊拓憔悴苍白的脸色,瞬间便充盈红润。望着雪狐女缓缓闭眼,身子瘫软,再没呼出的气,他忽然仰天狂笑起来,仿佛在自嘲一般,说不出的哀伤。
只觉一个滑软香甜之物温柔地探入,将一颗冰凉圆润之物送入他的口中。雪狐女竟吐出内丹,打入他体内。这修炼数百年所练成的内丹,是她的所有精魄。如果死了,内丹所含的真元还可以投胎转世,重新修炼,而现在给了他,等于自废数百年道行,来换得他十年的寿命而已。
残阳半悬,余辉似火,静静地映在他冰冷的脸上。沉郁冷峻的面容中,一双望向远方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幽寂。
横卧在地的雪狐女已是奄奄一息,静静地躺着,神态十分安静,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毫无死亡前的惊怖之色,凝视着樊拓。
拓身体中荡悠悠地飘出。就在他离开樊拓身体进入一个倒地身亡的兵士的那一瞬间,樊拓右手猛力一挥,白霜剑透过那兵士上衣,刺穿胸膛,鲜血沿剑锋汩汩而出。凌厉的剑气穿透肉身,同时重伤了原本就虚弱不堪的雪狐女。
这番话说得深情无限,樊拓虽仍是怔然不语,眼光却是柔和温润了许多。
樊拓向来冷傲绝情,但听了雪狐女这句话,见到她这等神情,不禁心中一动。
樊拓不敢相信,望着她娇柔无限地倒在他的怀中,笑盈盈地搂住他的脖子。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嫣然微笑,脸上光彩横溢,眼看生命正在迅速流逝,却笑得那样灿烂、那样甜美。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她是这般美丽,如洁梅绽雪、素菊披霜。那温暖柔软的肢体竟使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一动不动,任凭她紧紧搂抱,把樱唇向他唇边凑去。
“你可以不恨我了吗?”雪狐女对樊拓凄然一笑,艳媚绝伦,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终于抱到你了。”单连低头看胸前鲜血透衣,又望了望雪狐女,在她淡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舌尖上尝着她唇边鲜血的咸味,脸上情意涌动,含笑闭上双眼。
“爹!”无拘不禁惊叫起来,眼里又是惶急又是惊惧,想上前去给他疗伤,可怀中清心的状况也是令人担忧。
霎那间,他几乎想要救她性命,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清悲哀、感慨,还是茫然的神情。可就在这时,他体内真气岔乱,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白衣上殷红一片。连番恶斗,他也几乎消耗殆尽。
“你刚才想救我!”雪狐女惊喜交集,眼中忽然发出光彩,柔声道:“不需要了,已经足够了。”眼中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滴入泥土之中。当看到他凝视着自己,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温柔,她便觉得死也无憾了。这数百年以来的修行,看透了生死、轮回,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放荡惯了的心,会在这淡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温柔中,感到无比的痛楚?为了他,耗尽功力和生命之后,会变得怎样?她已经连想也不愿去想。
知礼和无拘瞪目而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狠毒狡猾的妖女,竟然不顾樊拓狠心绝情地痛下杀手,心甘情愿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
樊拓冷笑道:“你们这对狐狸,生虽不能共白首,但死后能同葬一穴,总也算一个美事……”他是那样的刻骨痛恨,早就做好了准备杀死这个折磨他多年的狐妖,出手连一瞬都没有停留。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恨我,恨我和姐姐在你的同门面前诬陷你和我们有染,害你身败名裂。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说的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单连一直缠着你,一定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我真的是很自私,本来早就该叫他走开的。我总想着,哪怕你恨我、恨到入骨也好,只要能在你的脑海里出现,我就感到满心欢喜。”她的声音从所未有过的轻柔而缠绵。
“你可以不恨我了吗?”他多么想问心中的那个人一句。但他有资格去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