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才是月圆之夜,今天是见不到的。”知义也抬头看那将近成圆形的月轮。
知礼秀眉微蹙,道:“可是清儿的父亲做了那么多坏事,又背叛师门,又强占人妻……”
“爹,我走了这么久,你想不想我?想不想妹妹?想不想娘?”无拘开口不停地发问。
樊拓继续奋笔疾书,看不出神色的变化,只是原本冷肃的脸上又似加上了一层冰霜。
“不知为什么,我相信娘说的话。”
“那当然。”知义口气异常坚决,仿佛问话完全是多余的。
“那你小心点。”知义不客气地继续猛吃。
樊拓置若罔闻。
知义头也不抬地道:“他做坏事,自然有人惩罚。他早已被逐出师门,背叛的事算是了结了。强占人妻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务事,说什么也不便我来干涉。我只管提亲就是。”
靖远侯所住的霁华园内,千竿翠竹遮映,并点缀着几株松柏,围以绿墙,景致十分幽雅,却有着一片使人窒息的宁静、肃穆。
白衣男子便是他的父亲靖远侯樊拓。虽然与儿子久未相见,他仍是执笔疾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知义道:“我也想知道呢。师门中人都说樊拓傲慢跋扈、荒淫无耻,但是娘却不承认樊拓是那样的人,说宁死也不相信他跟狐妖有染,还说坚信他当年做的错事是有苦衷的。我从未见过娘这样认真坚定地为犯错的同门分辩,她向来嫉恶如仇、是非分明。”
“嗯。”知礼出了神地望着窗外天空中渐渐升起的朗月,答道:“我已经盼了很久了。”
“知道了。”知礼沉思片刻,问道:“你真打算向清儿提亲?”
屋里透出的暖光,将父子俩的身影投在窗纱上。
“说得也是。可那靖远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知礼听了此人所做的事,只觉天底下怎么竟有如此无恶不作的人?可看他的一对儿女,却又让人纳闷。无拘从未做过什么太坏的事,清心更是心地纯洁善良。常言道,由其父必有其子,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父亲和子女怎么能有这么大的不同呢?
“我也要
“我还看见娘了……”
迢迢良夜,寂寂侯门。
一轮皓月,将近中天,皎洁明亮,清辉漾漾。
侍卫们都站在园门口,书房外的厢房里只有庚娘和两个丫鬟,正在做针线,见他来了,齐齐起身。
“不说就是想了。爹,我带了两个朋友回来。”见父亲无动于衷,无拘仍是滔滔不绝,故作神秘地说道:“是龙师伯和秦师叔的儿女。”
书房内一灯如豆,一个白衣男子肩上披着一件长衫,正自专心致志的批阅案头堆积如山的文卷,神情沉静淡定。但见他运笔如飞,右臂轻轻摆动,姿式飘逸优雅。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中宛如雕像,面容清秀俊逸,却透着萧索寂寞。身上衣衫皓如冰雪,纤尘不染。
对庚娘等人竖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无拘蹑手蹑脚溜进了书房。
忽听脚步细碎,一个穿着碧纱罗衫的少女袅袅婷婷走了进来,正是清心。她手里托着一只青色托盘,柔声道:“爹,我给你送夜宵来了,还有我亲手熬的汤。庚姨说你晚膳都没怎么吃。爹,你该注意身子,别太劳累了。您快尝尝!”托盘里放着一碟百合甘露饼、一碟茯苓软糕、一碟松子核桃糕、一碟虾仁芝麻卷、一碗桂圆枸杞桑椹汤,清香扑鼻。她见无拘也在,浅笑嫣然,道:“哥哥,你也来啦!”将瓷盘置于案头。
“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别打搅我。”白衣男子淡淡地说道,声音清冷寒峻,就如千年玄冰。儿子外出多时,此时无恙归来,他竟是连头也不抬,看都没看一眼。
“可我还是想去。”知礼目光坚定如铁,道:“我想自己去。”
“爹。”无拘笑了笑,自己拿了一张椅子靠着父亲坐下,“还是被你察觉了,本来像吓你一跳的。”
无拘哈哈大笑,道:“爹,你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原来你是关心娘的。”
了她一眼,道:“你要去看你娘的幽灵?”
“娘竟然这样为他辩护!”
“嗯?”知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仰起头,遥望无边无际、繁星闪烁的夜空,思绪起伏不定。
“娘的情况说起来话长,等明天我设宴款待龙家姐弟之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无拘自顾自地说着,“宴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可就不说了。”扭头见到父亲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诧异尴尬的神情,他得意地笑了笑。
樊拓终于开口低声问道:“她怎么样了?”声音仍旧淡漠,不带任何喜怒的感情。
无拘走过一条清幽的小径,朝着还亮着灯的书房走去。两旁修竹姗姗,在夜风中摇曳。绣槛雕栏,绿窗朱户,灯光透出窗纱,紧闭的木格窗上映出一个清矍的身影。府第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竹影,月舞西墙。
夜风吹着竹影。月光的碎片从窗纸缝间撒落,如水银泻地,清澈宁静。
樊拓的手微微抖了抖,却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