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凝住他，轻声道：“不知前路如何，却知，前路为何。”
“继续说。”他又道。
谢骛清颔首，向外挥挥手，让警卫员先走。
烛火闪动，无声无息。
“难怪我二叔喜欢你，他过去说过醉生梦死这话，”她挨着他，在矮桌对面坐下，把高跟鞋脱掉，曲着腿，倚靠在墙边，“他说，生逢乱世，醉则生，梦醒则死。”
谢骛清拿起矮几上的茶杯，十分平静。静到警卫员情不自禁控制着说话的语态，把忐忑和踌躇都从面容上抹去。他要像自家将军，宠辱不惊，哪怕做不到，都不可慌张：“冯将军下野后，张家口的抗日同盟军总部将会撤销。”
，冯将军下野。”
谢骛清和她四目相对。
良久后，何未才道：“我们家都是至字辈的，我过继给了二叔，才改了名字。我的名字，你该猜不到是何意。”
张家口总部取消，冯玉祥下野，等于解散了抗日同盟军。
谢骛清抬眸，对她笑着说：“若说醒，还不算。不过昨夜真感受了一回，何为醉生梦死。”
“我若是那个女孩子，同二叔有过情分，再遇到旁人，怕是难以入眼了，”她凝视着谢骛清道，“昨夜见你酒醉，怕说了你听不懂。谢骛清，你确实误了我，在百花深处，你就不该让我看到你。”
“还有一段，哥哥私下给我说的，”她轻声给他讲，“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是他的学生。他留学时在一个华人家庭做家教，教人家的。后来，二叔从牢里出来，再没联系过。”
谢骛清被逗笑了：“是谢某的错。”
“取得就是‘为何’二字。”她最后道。
“不该让我七八岁的年纪，就听说了谢骛清这个名字。”
“何二先生的风姿样貌，确在骛清之上。”谢骛清附和。
“这段你讲过。”谢骛清道。
他摇头。确实猜不到。
何未轻合拢那扇推拉门，调头，瞧着他：“酒醒了？”
谢骛清仿似见到许多过去的影子，有名的无名的，不计其数。
她笑：“不该好好的军校不读，偷跑出去，参加辛亥革命。不该，打仗打得那么好，名气大得让人害怕。”
“八国联军烧过北京城之后，城中断粮，老街坊们吃不饱。我亲爹有钱，不肯开银票买粮，后来二叔和他朋友就冒险从城外运粮进来，救济灾民。后来有了名声，就被眼红的人诬陷倒卖粮食，抓进牢里，”何未回忆，“那年，他才二十来岁。”
谢骛清品了品此话，略一颔首：“二先生高见。”
“我二叔年轻时，在京中颇有名气的，”她继续道，“不比你这个谢少将军差。”
“那天我知道你是谢骛清……”何未小声埋怨，“一夜未眠。”
谢骛清静看着她。
“是，”谢骛清轻声附和，“谢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