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找长官们吗?”卢克突然问道。“我是说……他们现在应该在商谈吧。我们可以去看看,‘撑场子’,你知道吧。只是想看看侵略者们吃瘪。拜托,你不想吗?”
剩余的敌军军官们仍然极其愤慨,向留下的己方中校甩出炸弹般暴烈的音节。中校提高声音说了句话,然后敌人们安静下来。一会儿后,他们跟着中校离开了。
“他妈的,都打输了,那混蛋侵略者还端架子……”卢克骂道。“他以为他是谁……杰金斯中校不是还说他并非贵族出身吗?”
长官们说了什么。敌军少将点头。他从簇拥中走出来,就像花蕊从花瓣间离开。
“大概吧。”奥利弗说,从大石上跳下来。“我去吃饭了。”
“也杀了很多他们自己的人。”奥利弗说。“一个师原本得有几万人吧?”
“侵略者。”卢克喃喃。“侵略者……”
他转头,神情严肃地向自己的下属们说了一句话。青年军官抓住他的双肩,激愤地讲话。少将挣开,声音低而快地抛下最后一句,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跟己方的军官们走入了对面的大帐篷。
奥利弗和卢克目不转睛地看着。“好样儿的。”卢克说。“好样儿的。让那帮狗娘养的瞧瞧。”
“等等,那是上将本人吗?”卢克小声说。“上将也来了?”
“如果他们只是聊怎么收拾外面的坦克的话,我就
“得了吧,’舒特少将‘。你看他看得眼都直了,你就是被他那张脸迷住了,你这家伙,不能在这种事上犯晕乎,那可是敌军的师长!你想想他干了多少坏事!你想想菲利普,他死的时候都没能再见一次自己的妈妈……”
奥利弗也想不通。似乎是这样的。那位少将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有一副标致相貌的男人。“犀牛”一个人就能把他抡倒。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到菲利普,他才十八岁,用烟和酒跟他们换巧克力。为什么他要死呢?
留在原地的青年军官似乎极为痛苦,弯下腰,捂住脸,说着:“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啊。”奥利弗只能听懂这一句,从它熟悉的发音。
“老天,那么闪。”卢克说。“得是杀了多少我们的同胞?”
“长官们到底要干什么?”奥利弗问。“你也想知道,对吧。”
走过去加入对话的赫然是他们的战区指挥官,瑞蒙德上将。他们的谈话显然并不愉快,奥利弗只能从机关枪般的词句间捕捉到“不同意”、“侮辱”、“违反”什么“约”,以及敌人们口中刺耳的侵略者语言。一个不认识的敌军军官怒吼了句什么,瞪着他们的长官。“犀牛”吼回去,声音更大。高大的敌军军官们紧紧簇拥着那位少将,让他看上去比别人都小了一圈。奥利弗很想看到少将的脸。
“你怎么就非要为他们开脱呢?”卢克纳闷地看过来。“你真的被迷住了?需要送你去看医生吗?”
“你都说一天了。”奥利弗说。“你可以直接去找舒特少将啊,卢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说是军官区域,其实只是宽敞些的帐篷而已,毕竟此处只是个临时营地。今天似乎有大人物来了,大帐旁停着一辆气派的轿车。两人躲在一个大帐篷后面,看到空地中间在谈话的正是己方的几个上校和师长,昨天见到的敌军军官们,以及另外几个不认识的敌军,背对着两人。
最后,他们看到了敌人的高级军官们,坐在军车上驶来。他们的胸口上都挂满了闪闪的勋章。
“我听不懂。”敌军少将慢慢地,清晰地说。其他人都安静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熟悉的神态。敌军的军官也像他们的军官。这是一个神奇的发现。敌人也跟他们一样吗?
“坐下吧,少将。”上将开口说。
“谢谢。”少将吃力地说。他显然不擅长发出这个音。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拉开尾端的椅子,坐下,把军帽放在桌上,上面闪烁着邪恶的侵略者的标志。
“走。”奥利弗回答。两人结伴溜向营地的军官区域。
两人坐在一块乌黑的大石上,与旁边无数同胞士兵一起,看着沉默的敌军队伍进入他们的营地。敌人们有的迷茫,有的愤恨,有的丧气,统统被剥去了武器和自尊。只有偶尔一两个敌军军官的外表还整洁些,大喊着什么,看那熟悉的神态,大概是让士兵们挺起胸膛走路。
守卫都站得很远,没人在看这里。两人又溜到大帐边上,找到一个留作窗户的缝隙,往里面看。
下午,太阳很亮,雪又化了些,几块灰扑扑的草地从雪下露出来,地面像是歪歪扭扭的棋盘。奥利弗和卢克从营地的简易食堂走出来。士兵们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抽烟、甚至清理出一块草地用来踢球。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等待长官们处理战俘与敌军军备的安排事宜。
帐篷里有一张长桌。奥利弗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把那玩意儿搬来的。己方军官们纷纷坐到长桌边上,舒特少将站在帐篷口,摘下军帽,扣在胸前,大衣没有一丝褶皱,胸口平缓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