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他忽然道了个歉。
这个言而无信的坏人,不是说要将他永远困在玉墟殿，困住他一辈子的吗？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在心里做好一起纠缠到死的准备，临到危难关头他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良久，云殊华擦干净眼泪，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对着那条小溪说话。
少年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武器，沉声道：“我知道了。”
在这样无垠的广袤天地中,人只是沧海里极其微弱的细尘。那些来往匆忙、争权夺利的人不过是古往今来的数千年时间长河中的几朵浪花,与深邃永恒的宇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人一走，山上的景色仿佛也跟着他去了大半，失掉往日的鲜活。
他确信自己是不爱哭的人，可凡事与景梵有了牵扯，都能叫他掉下几滴眼泪。
“你想自己一个人留在清坞守山，就是从来没有把我当过你门下的徒弟！”
“我要继续南行，回到玉逍宫，完成我该为你做的事。”
这是沈棠离的亲笔，其中写着卫惝由于兵力损耗过快，扬言要其他四域战事停歇，仙魔两界在东域决一死战。
骂了一句，他又觉得不过瘾，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抓起身边所有的砾石扔到潺潺流动的溪水中，边砸边泄愤似的喊了起来。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两名副将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还要继续追上去吗？”
“希望这一场战事过去，我们有机会再见。”
他静静地看着晃动的火苗，待到最后一寸宣纸变成丝缕消散的黑烟，便收回视线，缓缓站起。
云殊华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繁星夜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殊华睁大眼睛，抬头望了眼天，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下来。
“这是沈仙宗命人从北地送来的信函，今夜天色已晚，仙尊大人不若明日再看？”
云殊华沿着山路走到山脚处的溪谷旁,直到一处开阔的溪水岸前，便再也支撑不住，疲累地瘫倒在铺满鹅卵石的沙地上。
云殊华双手握在胸前，对着朗朗夜空许愿：“上天啊，或许我和景梵本就是两个不懂爱的人，可能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同一片星辉之下，清坞山玉墟殿内有人彻夜不眠地处理军务。
云殊华闭上眼，自言自语地嗫嚅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这个懦夫。”
说完，他揉了揉酸疼的腿，拿起自己的摘星，踏上了不知通往何方的路。
赶走云殊华，这是景梵在百忙中抽空做出的决定，是以近期的战役刚结束，他便即刻赶了回来。
惊鹤静默地看着视线里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抬头对着夜空长舒一口气。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哽咽着，强逼着自己断断续续说完，“可是我要去。”
景梵方看完一份军令，修长的手指夹着微薄的纸页，送到案上燃烧的火舌中。
“对不起。”
景梵迈出大殿，抬头看了眼天，这才知道此时已过夜半。
静谧的溪谷传来夏蝉窸窸窣窣的鸣叫，少年喊累了，喊乏了，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本是同路人,却在此刻一分为二，各自向南北奔去。
这些问题他在心里问了无数次，也无数次地确认了答案，可尽管这答案明晃晃地摆在那，他还是想亲口问一问景梵，也想听景梵亲自告诉他。
他睁开眼，上方即是浩瀚的夜空,无数的星星点缀在银河附近，忽亮忽暗。
“殊华他自己会想明白一切的,我们走吧。”
思及此,云殊华微微勾起唇,嘲讽地露出笑意。
好似，是从那个乌云笼罩的暴雨夜，后来景梵将他关进玉墟后殿,他便失去了仰望的自由。
“……仙尊大人。”
没来由的，今夜的他思绪有些散乱，想事情总是出神。
笑着笑着，他又抹了把脸,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云殊华,你可真是没出息。
为什么还是每时每刻地想起他啊。
“后面的路我自己走，感谢各位的保护。”
身后的风鹤端着小案追出殿来，其上放着一叠信，一碗清茶。
他对着三人重重拜了大礼，转身沿着山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有时候他也很讨厌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为什么总是长不大，为什么，为什么连惊鹤都有资格留下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自己却要被迫断绝关系。
“景梵！你这个胆小鬼，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将我赶走！”
“不必。”景梵的眸光掠过茶盏，落到信上，从中择了一封。
如今自己恢复了自由身，是不是也算一种因祸得福？
第92章 暗度陈仓
从南域飞鸽传书而来的战况却与此提议大相径庭，傅徇发兵攻占南方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