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云殊华听见他闷在喉咙里的笑意,正好奇间,景梵才开了口。
“正因对失去二字的容忍度极低,我有时并不能控制我对某些人、或某些事的掌控欲,”景梵面色黯然,“抱歉,本不该是这样的,但我确实如此。”
“现在又不理人了,”景梵星目半敛,“为师救了你一命,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景梵听罢,半晌未答。
“不,这不能算作缺陷,”云殊华眉目中透出浓浓的不赞同之意,打断道,“那些经历并不是师尊可以选择的,师尊如今的性格就是最好的性格,也是最适合东域域主的性格。”
云殊华怔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这是景梵深思熟虑之下做出的坦白,却不想他要将自己剖白瓦解得如此彻底。
“自然,”景梵道,“为师千辛万苦寻来解药,这才救了小华一命,如今小华好全了,我们是否该谈谈谢礼?”
云殊华拙劣的演技被识破,却依旧镇定自若道:“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今日骗不过师尊,明日、后日,只要勤加练习,定有一天青出于蓝。”
他确实是在生气,这是不可避免的啊,毕竟这半年以来,他对景梵付出了十成十的真诚。
这算什么,趁着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再度趁虚而入?
“小华说的不错,身处五域高位,这样的缺陷会给我带来很多便利之处,”景梵闭目道,“但是,自我接管玉墟殿以来,我从未有过一个朋友。”
的气?”
“小华是处在平安康乐之中长大的小孩子,有时会难以理解,我有多么难以忍受失去的痛苦,”景梵缓声道,“所以我总在反复试探、计算,反复确认那究竟是不是我的东西。”
这三者是景梵过去生命中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的事,也是阻隔他接纳别人的根源。
“不,小华,你想错了。”
良久,云殊华忽然跪地,扬声道:“若不是有师尊相助,徒儿的命早就没了,若有一天师尊用得到徒儿,您直说便是。”
云殊华垂在衣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心海一片沉浮,却不知景梵为何有此一言,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有时怕失去,有时怕抛弃,有时怕背叛。”
云殊华不说话了,他失神地闭上眼睛。
他上前将云殊华从地上扶起,温凉的指尖点了点少年眉心处的花瓣额印,道:“收你为徒的初衷并非要你为我做事,在这世上真心最是难得,若是拿你的真心来换,便是最好的谢礼。”
云殊华睁开眼,视线下移至心口处:“救命……难不成徒儿体内的蛊毒,是师尊解开的?”
“嗯,这话说得不错,”景梵顺着他的话道,“不过,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小华活学活用,确实有几分聪敏。”
这是番肝脑涂地的谢言,景梵却听得并不满意。
云殊华双眸微黯,脸色变换道:“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在耍我。”
“过去的经历使然,我身上有很多缺陷。”
语毕,他不自在地将视线投到别处,假意轻咳几声:“况且,徒儿那日是被蛊毒冲昏了头才说出师徒关系断绝那样的浑话,还请师尊原谅徒儿,日后再不会如此武断了。”
“是否亏损是师尊说了算,我没有资格决断。”
景梵收回手,蕴在星眸中的寒潭浮起层层波纹:“此为以物易物的公平交换,拿我的真心来换你的真心,这不是一笔亏损的交易。”
多疑且薄情,且坐于九重之上,凭心而论,景梵绝对是天下很好的主人。
“今夜是唯一一次能真正同你敞开心扉的机会,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景梵道,“你我相识半载,小华应当对我的过去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