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暖的天气都能下雪呢……”
就如同数年前的那夜一般。
景梵坦然道：“小华聪慧。”
屋中叫冷气裹挟一番，温度有些低，远远的，云殊华听见景梵的闷咳声，心中一揪，快步上去将他扶坐到床榻上。
良久，景梵沉声道：“小华，我们回去。”
景梵听罢，声线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华若是更爱活水，来日回了东域，便让惊鹤给你凿一条，何至于拉镜湖做背。”
云殊华顿时有些局促，他耳侧悄然爬上一抹绯红，随即有些不安地四处打量。
“那徒儿便睡在那处小塌好了。”
他紧张地指了指不远处，手脚并用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站到景梵跟前。
“不如小华与我睡在一处，屋中烧了炭丝，也不至于受冷。”
景梵将手垂下，抬眸道：“小华将被衾给了我，今晚要怎么睡？”
“躺了一天，去后院看看，”景梵见他紧张的小表情，不由得勾了勾唇，“徒儿无须担心，为师只站在屋中瞧瞧，不会有事。”
云殊华见状，不由扶上景梵的手臂，眼疾手快将外衫取了过来：“师尊这是要去哪？”
倒不如将此前尘事忘却为好。
睡在一处？
“再者，徒儿也会观星的，日后师尊若是缺人一同赏夜，徒儿自当顶上这个空缺。”
好在屋中还有一处小塌，这让他放下心来。
云殊华应下，关合屋门那一瞬，他对着天空中那颗永不会被湮没的北斗许愿，希望师尊的救命恩人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却不知灵氏女哪里来的奇招，竟能将幻境做得以假乱真，处处真如记忆中那般，不出半点错漏。
云殊华知道此时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便继续默默陪伴，待到斗转星移，景梵的手臂变得冰凉时，才开口道：“聚散终有时，那位高人此刻定已得道圆满，师尊心中不必太过挂念。”
云殊华陪着他无言地吹了会寒风，隐约觉得师尊似乎在想事情。
景梵眸色淡淡的，面上也无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应道：“小华这句话，为师记下了。”
却不料脚下正好踩中自床铺垂下的绒毯，当即向前一滑，奔着男人的怀中倒去。
景梵眉目舒展开来，哑声道：“自然。”
他与那人只有一面之缘，若不是遇到云殊华，便也早就忘记那人长成什么模样。说到底，除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感念，他对那人无半分情愫，即便将人寻到了，除了报恩也无其他的想法。
观师尊神色如常，并无半点不对，云殊华又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后院如同雪窖，处处银装素裹，师徒二人对弈过的石桌铺着厚厚一层雪粉，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映得墨蓝色的天空泛出浅白，只有一轮明月高悬。
并无什么奇怪之处，乃是幻境在作怪，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全套，东域特有的雪景也不能落下。
这，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景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应道：“徒儿说的是，今夜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的。”
“哦？”景梵挑眉，“这样的雪天，你盖那种潮湿的棉被，大约也睡不着。”
说是挂念倒也算不上，此前刚入主东域之时，也曾起过寻人的心思，时过境迁，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云殊华目光落到那一条湍溪之上，低语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果真是有一番道理，若是星筑中的镜湖落了大雪，恐早已将池中的莲花埋了。”
也但愿两人能有重逢的缘分。
“师尊稍作等候，徒儿烧些热水与炭丝，今夜恐怕会更冷，您定要盖得严实一些。”
他心思颇敏锐，转瞬间便猜出个门道来，小心翼翼问：“师尊是在睹景思人？”
犹记得上元节那晚师尊同他说的话，想来他与救命恩人相遇那夜，也应当是这般天寒地冻的雪夜。
景梵无声地将药汁喝完，一时觉得眼前似梦非梦，房中景致也像自己被救起的那间疗伤小院，虚幻又荒诞。
实在不行便去隔壁邻居家借了，左右不过挨一顿骂的事。
云殊华怔了怔，道：“此处应当还有多余的棉被，徒儿连夜收拾一床出来即可。”
云殊华脸上一红，半是试探半是期待地问：“师尊，那我们很快便能回去了吗？”
他视线流转，又瞟到天幕之上，抱憾道：“今日天上有云，瞧不到星星，师尊若是看不到什么好风景，便回去早些歇息吧，夜风又凉又急，您最吹不得冷风。”
他将碗撂下，掀开被衾，迈开修长的双腿作势要下床。
云殊华不敢忤逆师尊的意思，只得扶着他向后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