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半夜迷迷糊糊地总是梦见,一个人的目光抚摸他,深情地抚摸他。画儿爬起来,只有缕缕暗香还萦绕在身旁。这是三儿送他供佛用的老沉檀,爇在香炉里,它内敛于心的层层沉郁厚重竟能轻盈的袅袅而出。绮丽的香气纯粹幽静,那是檀香木质的天然香氛。
“我们不拍外景,就选几套室内的。”
三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画成这样,照出来能好看吗?”
画儿还建议,既然是朋友开的店,我们放开了玩。再拍几套新鲜的。他和三儿各穿了一套白色低胸婚纱照了个“姐妹情深”的艺术照。一会又要和三儿都穿上白西服,帅气的来了套“断袖之恋”的攻受唯美照。
画儿从早上学到天黑才都学会,心里委屈地想:他们旗人就是折腾人的民族,幸亏现在不是大清
“男生的眼光再深情一点点,好。太深情了。”画儿心里这个美啊,男男、男女、女女我们都照了,不如一会我们化老一点,来个老年版的吧。
“女生再笑大一点点。”三儿心说我怎么笑的出来啊。就这个照片只要外流出去一张,我就去上吊、去跳楼,丢人、丢死人了。
奈何人已远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家叫“唯一的爱”的影楼是画儿认识的一个同志开的,戴着黑框眼睛的腼腆男孩拿过几个影集样本,给他们介绍。
“怕什么,摄影师也是一个男同志,他还照的男男、女女的婚纱照呢。我们反串一次,玩玩而已。摄影师不会奇怪的。”
三儿回到家的时候,画儿还赖在床上没起:“达令,你们同学会折腾了一晚上啊?”
最后都快折腾出一套全家福的时候,画儿总算满意了。三儿却和摄影师又低声说了几句。摄影师打开反光板,让三儿和画儿化了淡妆在椅子上肩并肩的坐下,闪光灯又咔咔了二次。画儿问:“这是拍什么啊?”三儿赌气说:“生活照”。
梦醒已千年
随后画儿挑选了一套民国装扮的“往事如烟”。三儿刚要去穿旗袍,画儿却递给她一身长袍马褂。三儿没伸手接:“你拿错了。这是男装。”
三儿的脸刷的红了:“不合适吧。”
画儿心血来潮要去照婚纱照,还选好了一家朋友开的店。走在窄窄的胡同里面,两个人挨挨挤挤,一道上玩着石头剪子布,路过满墙的翠绿的爬山虎。
画儿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妆化的越夸张,就越上相。”
“达令,你说过听我的,我们反串一次,多好玩。”
半夜的时候画儿醒来看见三儿醒着靠在床头。
“那个,就不用给爷爷看了。你人到就行了。”
“今天我陪你去照相了,这周末你得陪我去爷爷家。”
三儿笑了:“我去见我老相好去了。就许你有老情人,就不许我有桃花运?”
“那你说话算话啊,你说你听我的,不许反悔,拉钩上吊。”
死去的时候,二姐哭的一塌糊涂。女主死的时候,她望着情人的脸念了几句话:
惊鸿照影
“你选吧,我听你的。”
“明天还要去照相,回去睡吧,养足精神照的好看点。”三儿牵着画儿的手回屋睡觉。
“我以为是药师佛不让你睡觉呢,原来是观音菩萨。”画儿听三儿说过,铁观音里的浓浓观音韵,让她想到观音菩萨的慈悲。
妾,已无所求
君,亦无需愁
三儿穿上马褂想:小妖精,算你狠。连这种贼窝也带我来。
画儿刷着长睫毛,穿上暗黄绣花的的燕尾服,坐在金色雕花的欧式扶手椅上,和穿着白色公主裙的三儿来了一套“古堡风情。”
“达令,观音菩萨又不让你睡觉了?”
三儿在第二天很严肃的和画儿交代:“我们家是旗人,旗人规矩大,礼数多。你这两天,跟我学学旗礼,别让爷爷看着没规矩。”三儿就从进门靠哪边走,迈门槛先挎哪只脚讲起。然后谈到怎么给老爷子行请安礼,怎么站,怎么坐从头到尾讲了个遍。又和画儿排练了几次。
“你才没老情人呢,我知道。”画儿知道三儿的情人早死了,他没什么可不放心的。说完这句话,画儿翻了个身,又睡了。
在微风都不曾拂过的夏夜,三儿每每于子夜醒来,凝望着那个两度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当年江南的如线的细雨中,游荡在深邃的小巷中的她,借着姑苏河畔的那盏隐约的渔火,也遍寻不着那人的离魂。一座座石桥下面的流水在静谧的月光中,哗哗把黑夜流逝干净,却忘记留她半线天光。
循着檀香的气息,画儿找到小屋的三儿,她在药师佛像前喃喃自语,点燃一只蓝色的蜡烛。“你怎么不睡觉?”画儿眼前那盏小小的烛火驱走满室黑暗。
“行,不过那时候爷爷可看不着咱们新照的照片呢。”
“达令,你喜欢哪套啊?”
“我喝茶喝多了。”三儿已经不喝龙井,改喝铁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