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烧。”
家里人看着各屋新刷的大白,慎的慌。大哥让爸妈拉三儿到精神病院看看,他那医院治这个不灵。爷爷最后发话了:“小坤的事你们都别管,以后谁也不许催她结婚,让她自己看上算!”
妈妈倒是会夸人,擦干眼泪拉着画儿的手:“真没想到三儿这辈子还能找着人家,别说跟你长的一样,就是比你差多少的我都知足。”
画儿问三儿:“你想不想吃点东西?”三儿看到那只翠绿色的小西瓜,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忍耐着被人吞吃了一半的疼痛。她看着西瓜有些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三儿这回是感冒发烧久了,拖成肺炎,打了几天点滴烧也退不下去,总是反反复复。在三儿住院期间,爱知会的主要领导和所有工作人员打来了集体慰问电话。王大姐代表爱知会的所有同志送来了鲜花和水果。
她输了,她看透了生死,却看不破这轮回。
98年9月17日,三儿回到北京,开始装修自己的婚房。家里的东西卖的卖,扔的扔,送的送。三儿统计过了,凡是一天用不上一回的,都不要。南边的大屋里搬的空空荡荡,小屋里就一个写字台,一卷铺盖。家里人都出来劝,她死活不听,马上去爷爷家告状。一进屋从爸妈到哥哥嫂子每个人都数落一遍,三儿说:“我的家,我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连陈彬小医师都远远的往这边打量了一眼,心道:“小傅,原来你这么多年终于顶不住社会压力,又找了个男同志假结婚,在右耳朵扎耳洞的男人肯定是同志!”
三儿已经有九年没得过这样的大病,她整天烧的浑浑噩噩,病的糊里糊涂。她一眼看着床边坐着是画儿,一会又觉的床边坐着的是江遥。
她已经不是九年前的那块寒冰,只要他的体温就能融化、落泪。她已经看透爱如潮水、心如死灰。把自己从里到外化成一块磐石,谁也再难给她温暖,甚至她自己。
后来是三儿的大哥把二老拉到一旁,非常唯物的告诉他们,那个坐在床边的是个大活人,真是三儿的新男朋友。
画儿马上拿起小勺挖给她吃,三儿本来喜欢吃水果,只是每回她有病的时候,口味总会变的和以前大不相同。就像那天她在爱知会里吃馒头就可乐,她从来不喜欢可乐。江遥在杭州为这事就嘲笑过她,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
她和江遥的那一场不只是生死,更象是棋局,在324个格子里拼杀。他左手执黑,她右手执白。
画儿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他没白照顾她这么多天,衣不解带。她醒转了,这是他的功劳,别人抢不了。好了,以后又有好日子过了,连她父母都认定他了。钱啊,又要排着大队来迎接我了。钱堆,你终于醒了。
难道是“明明已相聚,瞬间又失去”还是“明明已失去,瞬间又相聚”,三儿把这几个字、这几句话在心里念了个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纠结不清。
三儿偏过头,轻轻吐出两个细碎的字:“牛奶。”画儿
她再醒来,画儿就躺在她身旁,睡的很甜,外面的晨曦洒在他的侧脸上,也比上他青春的光丽。一会,画儿睡眼惺忪的起来,看到她醒了。
她执白后手。把灵魂冰冻在白雪皑皑的山顶。
画儿越听这话越糊涂,三儿包他的事这么快就让家里知道了。她妈还要跟他走,她爸还要给他捎带东西?他们全家人都好好奇怪。他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欠身:“我叫王春华,是三儿的男朋友。”
想到这傅爸知道三儿终于把自己又把自荐出去了,差点老泪纵横:“这太阳终于又打西边出来了!”三儿的大哥心想:“这小三儿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比自己小的!”
嫂子带着小侄子也赶来了,小人儿去摸画儿耳朵上的一串耳环,画儿轻轻挡开他的小手说:“这孩子这眉眼真像三儿,长大了不知道要伤多少男孩子的心。”嫂子也没听仔细笑道:“有你在,还轮不到他呢。”
三儿躺在病床上走进阴晦的山谷,一路湿滑泥泞。可洞口透出微弱的光,几个泛着金光的篆字在黑暗里发亮。三儿使劲去看,分辨着念出声来,转眼又忘记了内容。她就把那几个字想了又想,还是拿不准、记不得。
陈辉煌在三儿住院期间来了三次,带来了值钱的大花篮和珍贵美味的水果。陈辉煌每次都在三儿身边表现出极度的体贴和暧昧,并以此手段赶走了三位伤心的女友。
他执黑先行。生命的味道瞬间被斩杀干净。
一家人这才转悲为喜,庆幸三儿在三十岁的时候,又开始动了荤腥,她又要找人家了。虽说头一次的见面真让人胆战心惊。
98年的8月22日,日食。万众仰望无尽苍穹。天上的金轮被阴郁慢慢吞噬,黑影袭击着温暖的光芒,白日无光,天昏地暗。她在杭州亲眼看到了那场日食,在他的葬礼上,终身难忘,从此生命再无点光明。
她一直静默地呆在九年前,守侯他们爱情的残骸,不需要谁来打扰。偶尔,她能感到有人对她释放温暖、发出暧昧的信息,她接受并把那些温暖变冰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