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着长发的青年慢慢转过了身,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呢。”
这是…徘徊的妖魔吗?亦或是没有散去的神灵呢?
她攥了攥手心,说:“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你姓什么,主公是谁,父亲是谁,家住何处,从哪国来——这些是绝不可能忘记的。”罢了,她的目光落到那男子的腰间,发现他佩着一柄刀装华美的太刀,小声道,“你…似乎还是个武士…或者是浪人?”
若说在这天下风云诡谲的片刻里,能有什么令人短暂地忘却前途未卜的命运,那便是这大阪城里的秋枫吧。再好战的人,一望见这连绵的红枫,也会不由停下刀兵来感慨美丽与风雅。
优愣了愣,小声说:“这又如何可能呢?我们不过是初初见面罢了。”
她试着握紧了这把短刀,却只觉得冰冷而不适。她那拨弄习惯了筝、总是握着笔的手,头一回碰上伤人的锐器,难免会如此。片刻后,她放下了短刀,望着庭院中的松针出了一会儿神。
优听了,很是惊诧。
里没有枫,所以也无红得如火如荼的景致,唯有四时常青的松,依旧浓绿如盖地立着。
青年答:“但我知悉你的名字。”
她慢慢穿过安静的侧廊,在外庭的阶梯处停下了。夜风静好,有几只苟延残喘的夏虫不甘随着季节老去,犹自在深秋的夜晚里不安地叫着,发出“趣趣”的鸣响。今夜是上弦月,月弯如勾,隐在云间,很有意趣。她朝着庭中望去,却察觉到那里立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优有些吃惊,久久地凝视着这陌生的访客。
她明明与这男子从未相识,为何他能将这些知悉的一清二楚?且每年春供奉藏刀的日子,仅有大阪城内的人可以参加列席,这面貌陌生的金眸浪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真是奇怪。
他有一双如幻梦似的金色眼眸,几如日轮升起之时、阳光照射在大阪城屋瓦上所散出的色泽。在这清冷的月下,那双眸愈发显得璨光浮动了。
怀着丝缕的忧虑,她度过了这一日余下的时辰。秋日的夜晚十分寒凉,因为战事的缘故,今岁的炭似乎有些粗劣,并不能将室内熏暖。她冻得有些睡不着,便干脆起身披了厚厚的衣裳,离开了自己的居所,去寻找一处有枫的地方。
他的笑容很是温柔,叫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急匆匆转了身,去寻找守卫内城的武士了。
可她是女子,又要如何学习这些东西呢?也不知道闻名天下的织田信长身旁那位阿能局,又是向谁学习的剑术?要是向真田家的幸昌大人讨教的话,幸昌大人的父亲幸村大人难免会感到不快吧……
几位带刀面面相觑,还是听话地搜
她苦笑了下,暗觉得她是时候学一点儿奇奇怪怪的剑术了。届时留在淀殿夫人的身旁,兴许还能派上一点用场。要不然,等德川家的武士们来了,靠着筝和连歌,可是没法保下命来的。
倘若德川家真的发兵攻打大阪城了,她与淀殿又会
那青年身形高挑,披着一袭桐叶纹的羽织,长发散落至腰间。他的发色很是奇异,在月下呈现出华美的蓝青之色,与用来装点大阪城的颜色相差无几。
没过多久,她便领着几个带刀来了这月下的庭院。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金眸的男子却早已不见了。优忙道:“他应当没走出多远,还请就在附近找找吧。”
怎么会……
她将筝收起后,从箱笼里翻了翻,取出了一柄短刀来。这是她从家中出发时,同父异母的长兄送给她的礼物,说是大阪城很危险,得留一些东西防身。这柄短刀并非什么名家之作,不过是在普通的锻村里寻来的便宜货,刀柄与刀镡的纹样都极其普通,是广式锻造的货物,随随便便就能在市面上找出许多一样的来。
青年眨了下眼,笑了起来:“我是侍奉太阁殿下之人。”
她的年纪已不轻了,还与刚元服的男子亲近,听着就荒谬。
青年说:“你名唤‘优’,是淀殿夫人身旁的使女。开春祭祀、供奉藏刀的时候,你负责代女眷写连歌,供乐伶歌唱。”
这里是大阪的内城,三更半夜,为何有除了秀赖殿下以外的男子出现在此处?
但是他的话,于优而言,无疑是胡言乱语:“荒谬…太阁殿下已过世了十数载,你要如何服侍他呢?且我在大阪城内多年,从未见过你……”
“……您是?”她有些诧异。
如何呢?听闻秀赖殿下不怎么爱去军中,先前的几场战争,秀赖殿下一次也没在士兵面前露过脸,始终留在大阪城的重重殿宇之内。如今德川家几乎是兵指大阪了,秀赖殿又会如何呢?
“我不会相信你的。”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丰臣与德川之间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她可不会放松了警惕。
优在阶梯上愣住了,迟迟犹豫着是否要去寻找巡逻之人,又怀疑眼前所发生的是一场梦,实在是面前这男子生的与常人太过不同,清俊宛如传说怪谈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