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优娜迎面冒雨而来的身影,髭切笼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很纯善地与她打招呼:“日光,欢迎回来。”
衣袖是丝绢的布料,能以墨上色。将军的笔尖簌簌而过,在她的衣袖上落下了数笔墨痕,金隽刚瘦的字迹,又不失飘逸之姿;最后一笔斜而长,一直蜿蜒至白绿色的袖口之外。
优娜点了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京都的方向,这座城郭在雨中显得很安静。在遥远的城郊外,她并不能听见打斗和叛乱的嘈杂,又或者说所有的声音都被五月初夏的雨水所掩盖了,无人知晓那座华美的将军府邸中正在发生什么。
他命身边余下的数十护卫捧出所藏宝刀,将其尽数插于席上,以这些宝刀迎战攻入将军府内的敌人。义辉不负剑豪将军之名,在身旁武士全部战死之后,仍旧孤身厮杀,与敌军对峙长达三小时余;刀若钝,则即刻从席上再
然而,一喝再三,却无人应答。原是侍候在下的侍女听闻将军府被包围,早已吓得躲了起来,再没有守在值上。见境况狼狈至此,将军也只是无奈一笑。
史载永禄八年,松永久秀率众围攻京都二条将军府邸。被困于府中的将军足利义辉见敌多他寡,将军府邸身如孤舟,他恐怕必死无疑,便舍弃了逃出京都的机会,决定以将军之身战死。
髭切和膝丸兄弟站在树下,候着队长的归来。而小狐丸则站在远处的屋檐下避雨,似乎在担忧着雨水打湿他的长发。
他的语气笃定,好似根本不对自己的存活抱有任何希望。
“将府中所藏之刀全数拿来!”
在京都郊外集合的时候,天上依旧在下着很细密的雨。
都难逃一死了,这才令家臣中想要投降的都速速离去,而自己则守在这将军府中,戍卫着幕府之主最后的尊严。
五月梅雨,似露如泪。且寄吾名杜鹃翼,翩然至云霄。
将军自插满了刀刃的廊中走过,亦拔.出了腰间之刀,身姿恍若战神。
将军却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
将军呼喝着。武士们捧来了那些藏于库屋之中的天下名刀,将其一一铿然出鞘;但见数道刀光接连一闪,那些锐利的天下之锋,便纷纷被竖于道中,宛如一道道坟碑。
优娜有些不忍,劝道:“殿下,我听闻您的武士中也有英勇善战的,兴许您能在他们的保卫之下离开京都。”
他拿起了笔,沾了一毫乌墨,本想题在墙上,转头又见得她安静站立的身影,便问道:“阿优小姐,可否借你衣袖一用?”
“阿优小姐,能再陪我喝一杯吗?”他问道,“喝完这一杯后,你也速速离去吧。你的兄长有勇猛剑术,松永久秀爱惜人才,定会网开一面,将你们招揽入麾下。”
她低头,瞧见自己垂落的小振袖口,恰是团着雾气似的白绿色。“殿下,请用吧。”她跪坐了下来,将袖口垂落在地。
酒呈上来了,是很淡的涩酒,流入舌尖有清浅的苦味。将军一饮而尽,簇着眉,呢喃道:“不知明日之春,又在何方?”
她看了一眼将军的背影,收回了目光,朝着花之御所外走去。白绿色的袖口姣姣迎风,其上的墨痕迎着雨水,被吹打的有些模糊了——
她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庭院中雾雨如丝,吹打的人面孔如沾泪意。她行出一段路,回身一看,便瞧见将军正在吩咐武士去取出武器。
“阿优小姐,是时候离开了。”片刻的沉默后,将军扬起了头,对优娜道,“马上就会有人攻来这里,那时再走,就为时已晚。”
优娜隐约猜到了,将军殿下恐怕早已料想到了松永久秀的计划,也推知自己如今的势力不敌,或多或少
“请殿下见谅……”她有些腼腆,低眸道,“我实在不知纸页所放之处,还请殿下指点。”
她的眸光一闪,身体慢慢地站起来,口中问:“那…殿下呢?”
“余乃将军…自当留在花间。”将军的声音很浅淡。
写完这几句词后,将军搁下了笔,安静良久。
“今日,剑当尽其之刃!”
将军却摇了摇头,道:“大浪所趋,余必将死于此地。”他的面孔未见得分毫的畏惧与不甘,只有淡淡的惋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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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有斯文墨气,此刻饮了酒,似乎也歌兴浓浓,便命侍女道:“快去取笔墨来。”
诚然,她知道将军不可能活下来,她还是这样安慰了。
“我去取笔来吧。”优娜说着,转身去了将军的书阁。但她到底并非侍女,不精通东西的摆放之位,翻来覆去,也只是端着笔墨砚回到了将军面前,而没有纸。
不需要你的回答了。”将军凝视着一株白色的铃兰花穗,喃喃道,“今日之后,这府邸便将易主。”
第232章 232
“……”她的眼帘颤了颤,但却不曾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向着将军殿下行了礼,然后沿着台阶徐徐地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