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浪费。”陈燃又说了这句话。
那天,谭骁一个人沉默了好久好久,陈潭暮赶回家来照顾两个老人,看到谭骁的模样:“爸,妈这个情况,您现在一个人……..”
“嗯。”谭骁低头。
这件事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谭骁坐在陈燃身边,双手拿过一张报纸,交到他手里,带她先撕开一个角。
他们是一家子的人最了解彼此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谭骁现在想什么,眼眶也红了,只是没敢让他看见,当作无事发生似的,吃饭,离开,只是在平常的时间会来的更多了些。
“那是做什么?”陈燃不明白,“这些报纸看起来都旧了,你手里的那份是新的,为什么你看新的,我只能看旧的?”
他还没说完,谭骁没让他继续:“会好的。”
其实他们都懂,老人哪儿有不生病的,只不过是或大或小,而陈燃有一点点儿的不幸运,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症,开始的时候,病症总是平常,患者只想是忘记了生活中很小的事情,比如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上门,偶尔叫错了亲近的人的名字,又或者是忘记了晚餐吃了什么,没有人会注意到,直到病情加重,患者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直至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认识。
每次陈潭暮回来还是能看到谭骁带着陈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一个借着夕阳的光线看报纸,一个强制在对方身边撕报纸。
陈燃点点头。
可这样的病症即使是反复练习也不会治好,只会缓解病情发展的速度。
“会好的,会好的。”谭骁坚定的说,“我答应过你妈,会照顾好她的。”
他们一起起床,一起下楼,一起吃饭,一起看报,陈燃有时候不愿意陪在他旁边,谭骁就拿出好多好多的旧报纸,递在陈燃手里,让她撕着玩。
陈潭暮低头,没有讲一句话。
“你忘记了我们是怎么认识,忘记了我的承诺。不过没关系,我再跟你讲一遍就好,你想听吗?就算是当作平常的小故事。”
“后来,我出国,你留在国内,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因为一次意外,我们又再次遇见,我追了你好久好久,说话太直白,做事也不够考量,吓到了你,你还逃开,故意不想见我。我学着慢下步伐,学着努力等待,在跨年的时候,你终于答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外边的风吹进房间里,是舒服的。
谭骁总是笑一笑,不管她的话,继续让她这样反复,陈燃从来没有排斥过谭骁,两个人啰啰嗦嗦地拌嘴,比以往还亲近好多。
“哪里?”谭骁反问她,浪费本人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给她递了一叠新的报纸,“这些我都看过了,你要挨个都撕掉,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直到有一天,陈燃起床,看到旁边睡着的谭骁,她忽然迷茫,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我们要看报纸吗?”陈燃皱了皱眉。
“燃燃,你忘记了好多。”
从这一天开始,谭骁更经常地陪在陈燃的身边。
谭骁没说话。
谭骁带陈燃一块儿到院子里看报纸,他照例把之前看过的放到陈燃面前,陈燃和他对视一眼,谭骁还没来得及说,陈燃伸手,拿起石桌上的报纸,先是看了看边角。
陈燃迷茫:“我忘记了什么吗?”
“谭骁,你怎么这么浪费!”陈燃忍不住控诉他。虽然说报纸都看过了,也都是旧的,但撕起来总归是心疼,像是在撕钱。
谭骁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听到她这句话知道还没有,摇了摇头:“不对。”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浪费?”陈燃不确定地说。
“…….”
说完,谭骁又在看新的报纸了。家里的报纸忽然间变得好多好多,又总能再变好少好少,谭骁负责看报纸,陈燃负责撕报纸,两个人分工明确。陈燃配合治疗,谭骁又一直都注意,这样的症状本身缓解了好多好多,起码,除了第一次,陈燃再也没有走丢过。
她已经认不出他了,可即使是认不出来他,她也依旧坚定的认为这个行为不好,是坏的。
每一次,每一天,他都是为了听她这句重复的话,说他浪费,教育他不能撕报纸,然后他再跟她讲述一遍为什么要她这样做。
“爷爷。”
谭骁低头,笑了笑:“不浪费。”
“因为波比,我从小都很怕猫,高二那年,我逃课想爬墙,没想到遇到一只小白猫,从墙上滚落到你身后的灌木丛。你牵起我的手,带我一路逃离到没有人的小巷。那个时候的你,眼睛很亮,成绩很好,拥有好多好多时间美好的事情,每个人都羡慕你。”
“因为不是给你看的。”谭骁耐心解释。
谭骁没说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奶奶反复练习的话是不是也会好呢?”
“这些都是我看过的,留给你撕的,因为有人说过的,撕报纸会帮助你记住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