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她扑向屏风,片刻前发麻的脑子正逐渐冷静下来,“快走!我犯了个错误!我忘记单独约定信号了!嘎哲肯定是杀掉了信使,沙雅尔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只能先躲开,只要我们能撑住第一波,天格斯肯定马上就会发现异样。”
她们跪拜的地方,一个绫罗绸缎包裹纠缠的模糊的人体蜷缩在地面上。他也在跪拜,他跪的是什么?
爬得太慌乱,她摔了一跤,几乎要滚下去之时,身边却忽然有一只手牢牢地拽住了她。
小云甩开她的手,摇摇头,“不对,阿瓦没死,他是晕过去了,他没死。”小云捏紧代勒的手,心里冒出一阵愤怒,“他是假死,现在他只是晕过去了,他身体不太好——快,你们帮我把他抬下去!不能让嘎哲知道!”
高台下的响起了厮杀声。箭很快射完一轮,在战马的全力冲刺之下,两方人马很快便短兵相接。弯刀冲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共振声。火把被打翻在地,燃油蔓延,很快就冒起浓烟。白烟间,有一骑黑影越众而出,他单枪匹马,左突右杀,手持长枪,步步朝高台逼近。王室侍卫奋力抵挡,然而被偷袭在前,强壮的骑兵很快就突破了防线。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阵细细的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公主!”侍女齐刷刷地喊,此起彼伏,森森然夜空中蔓延开,像野兽的呼号。
“阿瓦!阿瓦!阿瓦!”小云尖叫起来,她拖不动他,只能喊醒他,他早一刻醒过来,就能早一刻避开嘎哲。她已经做错一个决策了,不能有下一个。为什么阿瓦没有提醒她,他难道也没有发现吗?
侍女膝行上前,扶住王另一侧身体,她默默伸手探了一下王的脉搏。王垂着头,没有答话。
侍女一时没动,小云却等不了了,她由内而外地急躁起来,比刚刚一路冲上高台都要迫切。她不再下命令,而是自己把代勒的臂膀扛到肩上,试图凭借一己之力扶他起来,然而她根本站不起来。静止的父亲的身体压在她的脊背上,他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不管她如何用劲,仍旧纹丝不动。
“阿瓦你怎么了!”小云着急起来,抓住代勒冰凉的手心。
小云喘了口气,低头在她们身上借力一撑,又继续往台上跑去。
“请公主节哀。”另一位侍女上前扶住她,好像她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摔倒一样。
“是!”
小云背上霎时出了一层汗,她身体抖了起来,然而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短暂的惊恐过后,她抬头认真地看了看身旁的两位侍女,这是今夜她第一次正视她们的面容,她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代勒趴伏在地上,小云一把抱住他的臂膀要拉他起来,迅速地分析道:“嘎哲要是发现这是个圈套,十有八九会索性直接动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不能给他有可乘之机,你必须马上离开,我去拖住嘎哲,他一贯看不起我,不会马上杀了我的。”
“公主小心!”侍女强壮结实的肌肉在那一刻骤然发力,精准地抓着她的臂膀把她拉了上来。
小云急迫的神情散开了,幼嫩的脸上显露出一股茫然,这让她看上去才像她的年纪:“阿瓦晕过去了?”她迷茫地追问。
下面打得这么热闹,越往上却越安静,这种过分的死寂让嘎哲逐渐警惕起来。踏上高台,他看见横七竖八,倒伏着零零落落地屏风,细泠泠的灯架也被吹垮了,歪倒在地上。两位面目模糊的侍女持灯跪在地上,她们死寂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跪拜。
“青萝青萝蔓,蔓蔓青丝长,长发变朝露,朝露何易曦。”在死去的王身边,紧贴着一个雪白细小的身影,她的身边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
他捏紧长枪,感到一阵令人愉悦的颤栗跑过全身,他兴奋极了,甚至想嚎叫。迈步上台阶,每步都走得又轻又快,这样高的一座台子,结果爬起来这样毫不费力。啊,代勒死了,他是第一个赶到的,他觉得他现在浑身都是力量,可以徒手掐断一头牛的咽喉。
侍女双膝跪地,额头沉重地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惊心的声响,她的声音因压抑情感而扭曲:“公主,王升天了!”她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王升天了!”
几位骑兵跳下战马,来到了台阶前,势头不分先后,甚至有几分争抢的意图。直到被中间最高壮之人吼了一句,这才按捺下来,只蠢蠢欲动而已。
“阿瓦!”小云放声嚎叫。
见周边的人都暂且退下,他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台顶端,从台阶脚下,并不能看见上面的情况。这个高台上面藏不了人,发动袭击之前他派人观察过,上面并没有伏兵的迹象。代勒是真死了。
阿瓦垂着头,一语不发。
“王升天了。”然而侍女这样回答。
“急什么!到时候我有了,你们也都会有!”嘎哲用力按住亲兵的胸膛,不耐烦地吼道,“把这里给我守好了!任何人都不能放上去!”
“阿瓦?”小云用力晃了晃代勒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