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更愿意像你这样,像阿萨那样。”小云毫不犹豫地讲,“我想试试你说的杀人到底会不会那么畅快!”她昂着头,金棕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很期待。
“我知道,”小云握了握刀,“我会把它缠在手上的。”她顿了顿,又问,“阿瓦,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感觉……”代勒咳了两下,他的眉眼里都是病气,“很畅快!”却遥遥有金石之声。
小云转了转眼睛,继续说:“所以我们当初同意他们来金仓觐见是对的。与其让他们在各自的领地虎视眈眈,不如让他们凑到手边滞留在城外,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无首的群狼不过是野狗,野狗是没有耐心等待太久的,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时机。”
“天底下没有一直都快乐的事情。”小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她还是个孩子。
小云回给他一个明亮的笑,接着用右拳锤击左胸,行了一个天格斯的礼节,“为月升。”
“像恩和那样。”代勒点点头。
“那我下去了。”
小云抬起眼睛,她明显在思考,有话想说,但又有顾虑。然而这种犹豫只持续了一瞬,小云严肃地问:“如果是我的判断错了呢?”她紧紧盯着代勒。
“不要放纵轻敌,小妹,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成功了。”代勒抚了抚小云的额发,“我为你带了两位贴身侍女,有事的时候她们可以保护你,但你要记得抓紧手里的刀,不要滑下去了。”
“那你就承担你的后果。”代勒朝后靠在椅背上,表情淡漠,“和我一样。”
代勒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但最终并没有表态。小云扶着他在垫子上坐下,然后撞进他怀里用力抱了抱他。
“对不起啊。”他自言自语,梦境席卷过他的身体,他在垫子上趴伏下去,向着远方。
“王升天了!”小云脱口而出,周围一静,竟无人反
“我原本觉得月升的公主一辈子都该快快乐乐的,她想要的都能实现。”代勒摸摸她的脸颊。
代勒回礼。小云还是一路小跑地下楼了。
马车停下,公主扶着王走下车驾,走入帷幔之中,绫罗遮蔽了他们的身形。
代勒并不说话,但是从神态来看,他是赞同的,他一直对女儿对形势的判断力很自豪。
“嗯?”
“是你从小就让我学着保护自己的。”小云不以为然。在代勒的支持下,她从小都不戴面纱。
代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暗影里,他神色难辨,“……那你高兴吗?”
“嗯,当然。”小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你要把刀拿稳了。”代勒一笑,他交待她,“上了战场就别把刀放开,所有人都会死,你不能死,懂吗?”
“像阿玛那样?”
“不对,不是我不能死,是月升不能死。”小云反驳。
郊外四野无声,早有侍从在路旁拉起帷幔设好火盆帐篷,月光幽微,王驾出行的灯火也只能照亮方圆几尺。这是一条贯穿月升全境的大路,雄心勃勃的少年从这里出征,却没见归人。王喜爱在路边眺望远方,在路旁建起了一人多高的了望台,站在台上可以望见很远。
“嗯,”顿了顿,代勒又叮嘱,“下楼的时候不要跑,慢慢走。不要摔跤。”他不常这样事无巨细的细碎。
“来,给我看看你的刀锋利不锋利。”
小云跑下台阶,几位随行的侍卫立刻围了过来。
只剩他自己一人跪坐在高台上的月光里。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是那种一刻也支持不住的疲倦,竟让他像小时候那样,就地蜷缩了起来。
“第一个来的人一定会是嘎哲。”小云放下刀,眉头紧皱,但信誓旦旦,“他最年轻,带来的人也最多。本来他就抢不过那群老人,看到机会,别人会犹豫,他却肯定会冲上来,因为再不冲上来,他自己都要压不住自己手底下的人了。”
“小妹。”他突然唤。
你就知道,上战场前你可以有一百种方式,但上了战场,就只有一种:相信你的同伴,然后杀掉你对面的人。”
“我知道你经常跑去阿勒吉那里哭。”代勒拆穿她。
“阿玛,你带我去找恩和玩好不好,阿瓦不会骂我的……”他喃喃地说着梦话。
闻言,小云的手一下子就紧紧地握住了刀柄,“那我不想失败。”她断然说。
小云把佩刀递过去,代勒拔出来,用指肚蹭了蹭,旋即一道血痕。他很满意,归刀入鞘,“原本月升的公主佩戴的都是面纱,只有你带的是刀,”他感叹道,仔细地帮小云重新系在腰间,还拽了两下,确保不论发生怎样激烈的动作,都不会掉。
小云挽着父亲,随他在慢慢走上了望台,并不算长的路程,都让代勒的脸上出现了疲劳之色。他们父女两个彼此依靠在一起,静静的,谁都没有讲话。代勒望着无尽的大路的前方,眼瞳中的色彩渐渐地被月色接管了,他极力拒绝,却又无可拒绝地开始回忆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