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铺陈开来,一步步逼退男孩身边的黑暗。这回他终于没有大叫出声,只是抖着嗓音说:“你离我远点,你离我远点……”
我停住,第一次感到有点头疼。
我感到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下只得坦诚道:“我不知道。”
我往后退了退,阴影立刻扑上来笼罩住他,让他安心地吐了口气。
我索性去收拾带回来的物资,任他在那里哭,想着也许过一会就好了。
等到他彻底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因为太久没有人问我名字,我花了好久才从蒙上迷雾的脑海里把它拽出来:“应该是叫……阿纳斯塔西奥(Anastasio)吧?嗯……你叫我阿纳算了。”
“不是因为这个……”他低头,五指深深插入垂落的金发中捂住脸,结果又“嘶”了一声。
“哎,不知道?”
“你……”我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你坚强些。”
“昨天还在这里……啊!”火柴摩擦的声音一闪而过,烛芯猛然上窜摇曳,我举着蜡烛跑到小孩跟前,高兴道:“我找到了!你们都喜欢这个对吧!”
随着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响,小倒霉鬼的哭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偶尔抽鼻子的声音。良久,他似乎也发现我对他没有恶意,终于开口说了见面至今第一句话:“你是谁?”
妈妈,社交真的太难了,您当时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要是早点死了也不用面临今天这种局面。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走了:“你有办法?”
我觉得可能是此刻窗外透进来的红光映衬出我的大概模样。为了让他冷静下来我只好放开他,选择走过去贴心地拉好窗帘,顺带再次请走我那位听到动静就想听八卦的长脖子邻居。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对面男孩直接说:“这样,我问你问题,你回答我就行。”
“当然,其实我获救了就挺开心的,真的。”他似乎笑了笑,“你站那不累吗?我们坐着说话吧。”
……
闻声他疲惫摆手:“能等一下吗?”
我开始翻药品和绷带。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对方痛嘶出声才赶忙扔了东西上前扶起他。
“好哦。”我听话地拉开椅子。
屋里逐渐陷入静默,对面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无聊地将药瓶左右手来回颠倒,药水发出哗啦的波动。
“你在干什么?”沙发那边传来他不安的疑问。
“那阿纳,是你救了我吗?”他半是试探半是讨好道:“毕竟外面那些……人,都不肯帮我的忙。”
我把罐头摆在架子上,觉得他还蛮有冷幽默感的:“你会帮一块熟牛排的忙吗?”
“所以果然是你救的我。”他反应很快,“你用熟牛排来形容外面那些东西对我的态度,又说让我不要害怕,所以你了解外面那些……东西,也知道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其实你老‘怪物’‘怪物’的叫,我也不太高兴。
他看起来被噎得难受,以至于都没发现他脚趾尖正在黑暗中莹莹发光。我看着那衣服掩埋下一点微弱至极的白光,一拍脑袋开始在凌乱的台面上摸找。
“我找找……在哪里呢……”
“啊?”
听名字就知道是末日前的孩子间游戏,我再次费劲回想当初有没有课后见别人玩过。
“谢……”他抬头看见我的脸后,原本的“谢”字变成了滑出嘴的高音:“啊——!”
为什么,都已经尽量让他看不见我了,他为什么还在害怕?
“那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我开心啊?”
他的声音细细弱弱。变声期前的男孩声音总是清澈的,他声音的尤甚,听起来简直是晨曦森林里第一声鸟鸣,即使微微沙哑也无损那透亮的音质。
“对不起,我以为这东西能让你开心点。”我扭着衣角,把烛台放远。
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你别跟我讲冷笑话,我这个人笑点很低的。”
“你们外貌明明很像,可你却花这么多心思救我,又让我好好养伤……”他犹豫了一下,抬眼小心翼翼看我:“或许,你不是那些怪物的一员?”
可黑暗中这个小鬼的粗喘声一下比一下剧烈,让我怀疑下一秒他的肺就要顺着喉咙喷出来。我尝试着接近他,他也不住地蹬腿后退。
我点点头。
我觉得他问得好奇怪:“你高兴就能不害怕,否则你老是乱动会把我处理好的伤口崩开。不好好养伤怎么能熬过去呢?”
期间我又出门了一次,这次带回来了更多伤员可能需要的东西。等我到家打开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地毯上的可怜小鬼挣扎着起来却身形不稳翻滚到地上。
他直接哭了。
他双手相握:“想高兴很简单的,玩游戏就行。你有没有玩过我问你答?”
“你说你想让我开心?”半晌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