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就算是蚊子趴在他脸上也听不清,更别说郑昆玉,但郑昆玉还是俯着身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生日快乐。”
阮秋季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两分暧昧,倚着桌沿侧过身体看他,但祁白露已经抿住笑意,低下头去签字,他签完一张,阮秋季就又递给他一张。
祁白露看他一眼,道:“……你眼前的人。”
祁白露比对了一下,还真是,其他的要么没看镜头,要么侧对着镜头,他的目光流露出那么一点疑惑。阮秋季道:“或许是因为我希望你看我。”
“都长得一样。”
阮秋季不是今天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但他的语气那样温柔,祁白露回头看进他的眼睛,探照灯扫过一道澄明的光,在他锈迹斑斑的心上搜索到什么了吗。
冲了澡爬上床,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头,祁白露感到一种盲目的,簇拥上来的幸福,可是这份幸福很快就变了味,仿佛就是因为有这幸福,渗出来的那一点点乐中的悲凉反而更加悲凉。
他把调情的话说得这么直接、坦荡、亮堂堂,祁白露反而不好意思害羞了,他伸手夺过照片,撵人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该去赶飞机了。”
回完所有未读消息之后,最近消息的列表已经被千篇一律的谢谢淹没。程文辉终于放过了他,但他自己还有经纪工作要忙,在会客厅团团转地打电话。
门扇在地板上拉开一个小小的半圆的弧形,随即是皮鞋点地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奇怪,这个声音他像是听过了无数遍,但他还是睁不开眼睛。
过了片刻,阮秋季端详其中一张照片上的祁白露,道:“这张更好看一些。”
先把东西都放在了化妆桌上。阮秋季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站起来跟他一直找。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成千上万的人都对他说过要如意快乐,但还有一个人没跟他说过。事实上,不止没有电话,信息也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有窸窸窣窣的玫瑰枝叶的摩擦声,祁白露早被说话声吵醒了,但困意还是压得他难以掀开眼皮,努力了半晌终于睁开眼了,他看到自己床头坐着个黑漆漆的人影,那个人低着头。
阮秋季比他先看到一步,但不小心踩着了照片,祁白露往后让了一下,正要弯身捡,阮秋季半蹲下去捡起照片,拿在手里看,顿了一顿把照片还给他,笑道:“我好像踩到你的脸了。”
金色签字笔就放在那堆乱七八糟的遮瑕、修容中,祁白露的目光锁定了目标,弯身去拿,结果衣服不小心把桌边的那两张照片搡了下去。
这个吻只是很绅士的轻轻一贴,没什么特殊的触觉,跟上次在酒店房间的吻截然不同。
人的眼睛盯久了漏下的阳光总会眩晕,祁白露再度睁开眼睛时,听到一个声音站在光源中说: “今天很早就睡了,可能是累了……”
好像谁也不知道。
祁白露正要回头,阮秋季从侧后方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道:“白露,生日快乐。”
祁白露探过脑袋,看他说的那一张到底多么好看,结果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他的脸。
“这张是直视镜头。”
皮鞋来到床边时停住了,停了有一会儿。床头柜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一捧红玫瑰,程文辉的声音模模糊糊:“我记得是剧组送的花……拿走……放……”
现在他根本不计较那颗葡萄是酸是甜,不管酸甜他都要,被蚜虫蚀空了心他也要。
郑昆玉弯下身,手贴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一两下,祁白露下意识地寻找温度,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嘴里嘀咕道:“回来了你。”
他还是很幸福,只不过幸福得很茫茫然。五颜六色的胶囊和药片倒进手里,彩色的梦,睡之后依旧很幸福。不过进入到梦里就不同了,在梦里他感到失措,就好像他摘下了满架的成熟透了的葡萄,只还剩下最后一颗缀在最高的枝头上,不管他怎么踮起脚都够不到它,徒劳地向上伸着酸痛的手臂。
这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祁白露听出阮秋季在促狭他,他先把最上面的那张夺过去,抽出纸巾擦干净,道:“这才不是我。”
祁白露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他觉得热,把手伸出被子,抓住那只手,重新闭上了眼皮。郑昆玉攥住他的手指,很直接地吻他的嘴唇,祁白露在半睡不醒之间皱了一下眉,因为他能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硌得
“那哪个才是你?”
算上直播间的弹幕,社交平台的评论区,祁白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跟他说过“生日快乐”。等他关上手机忙完也是晚上九点钟了,他没想到过个生日还这么兴师动众,最忙的人反而是他,根本没时间休息。一些同行同事的消息,他必须耐着性子回,谢谢人家的祝福。
阮秋季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和手机,道:“那我先走了。”
开谢了的玫瑰就总是耷拉着脑袋,祁白露还在梦的边缘,不免觉得立在面前的是一棵庞大的带着刺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