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叔父严崇,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句话,叔父,叔父一定有办法的。
公子怀听这小仆所说,猜测这斩涯先生恐怕是有些本事的,如今他是束手无策,去找他,或许苏见深会有一线生机。
远处几乎看不见医馆大夫所说的青湖影子,公子怀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到那青湖边,也不知道苏见深还能撑多久。
说罢,便背上苏见深往外走了。
原来,是下雨了。
便连忙问,“敢问斩涯先生在哪?”
雨下得大,水顺着脸颊落进嘴里,他喃喃道,“下雨了……”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公子怀顾不得太多,脚步只得越发的加快了,踩在泥水里,将那双皂白的靴子染成了泥色。
他一面想,一面脱下青衫,这么给苏见深披着,只是希望这单薄的衣衫,能给苏见深挡住这瑟瑟的冷风,就像他希望,他能挡住命运给苏见深下的死令一样。
他话音一顿,手里一面铺药材,一面接着道,“只是那地方远得很,你若现在去,恐怕天黑才能到。”
什么是无能无力,什么是无力回天,一个人,拼了命的救了你,你想报答,可是最后却发现,根本无法可施。
难道真要他活生生的,看着苏见深死在他跟前吗?
公子怀没有办法,他只希望苏见深能多撑一回,如今他是生是死已经无法得知,只有赶紧找到那个斩涯先生。
那小仆似乎是一时想不起来,望着窗外的石柱细细思索,忽然一个激灵,回说,“救了一个入魔的人,我也不清楚是怎的回事,不过斩涯先生一向是法力无边,你何不去找找他?”
药箱前捡药的小仆见公子怀如此模样,顺口插了句嘴道,“修仙的?那怎不去露仙居求求斩涯先生,救人的事他可在行。”
他身子本就冷得很,身上又这么多的伤,祸不单行,如今又下起了雨来。
但转念间便又放弃了,严崇早已不知所踪,他长年在外修炼,自从去岁离开三天界后,便再也没见过他的踪影了。
春日的雨来的快,几乎是在那么一瞬间,哗啦啦的便下起了大雨来。
很快,一滴水落在他的额间,冰凉凉的湿感,清醒了他的意志,他抬起头来一看,更多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公子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夜幕将临,苏见深的身子似乎沾上了夜风里的寒凉,越发的冷了,像是个冰窖子似的。
公子怀思绪回神,抬眼问道,“斩涯先生?”
不远处有个石墩子,公子怀将他轻放在石墩子边,那石墩子又硬又冷,像是苏见深的身子。
小仆附和道,“就是,昨日我还听人说,他救了什么,什么……”
大夫见他一心救人,也好心,手指向南边,道,“往南一直走,见到一方青湖,湖边有一座小屋,斩涯先生便是住在那。”
但是此刻,随着苏见深游丝般的气息,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那大夫闻言连忙点头,对公子怀道,“是了,斩涯先生神通广大,说不定真有法子救他。”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风声吹得青叶飒飒,地上的土灰顺着风声狂舞,它挡着公子怀的脚步,故意的叫公子怀吃力。
日薄崦嵫,残阳已沉沉的落了下去,堪堪只瞧见边际里将歇未歇的余晖,如帘幕般低垂在青翠的山峰之下,紧密的山峰耸立在天际边,好似一把把青光闪闪的箭簇。
公子怀见他醒来,心中有几分欣喜,至少此刻他知道,苏见深还没死,还是活着。
苏见深也不知是否明白他的意思,或许是他提不上力来,并不想多问身体的事。
尘土吹进公子怀眼里,刺得他眼睛发涩,他只得眯着眼一步一步的向前行。
他的声音好低,耳边雨声飒飒,几乎将他的声音埋没,但好在,他贴着公子怀的耳侧,公子怀依稀能听见些。
他没说苏见深中毒的事,只说是病了,怕他多想。
他步伐稍缓了一些,声音里有些安慰的笑意,“你病了,我带你去看病。”
苏见深没回话,好一会儿,缓缓问道,“你背着我,多久了?”
公子怀看了眼方向,回说,“无妨,多谢。”
公子怀侧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是,下雨了,你冷吗?”
他的脸侧不知何时沾了血,鬓发散乱,连那支一向高高的笼着发的梨花簪子也跟着歪了,他一向衣着得体,但如今瞧着,既颓唐又狼狈。
公子怀走得很快,泥水四溅,隐约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些动静,正犹疑间,听见苏见深低声软绵的声音道,“这是哪?”
只是天不随他的愿,命运是无穷的强大,它站在一切生命的最高点,没有人能逃得了它的掌控,它要作弄谁,旁人是半点没法的。
露仙居虽起得雅致,但也不过就是远离尘世喧嚣的一个小屋,那地方在千夜界的边际,几乎没人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