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怀轻声一笑：“一个字罢了，你若想叫便叫就是了。”
师父常对他说，“人生几何，生离死别，花开花败，终不过是光年流转，相遇相逢，只需‘尽兴’二字便好。”
苏见深闻言，解释道，“那是师父起得小字，在那之前，我本就有小字的，是我爹给我取得，叫……”
公子怀看他不说话，似乎是在出神，便轻声问，“叫什么？”
苏见深听到此言，便知这几个人自然是知道寰君明楼的，也不顾别的，索性开口问道，“方才听几位公子说什么寰君明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竟可在朝夕之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那说话的是个斯文公子，话语间流露出一股子眼红意味。
可是，长留长留，最终是不能长留了。
苏见深扯了一抹笑，看向公子怀道，“叫长留。”
斯文公子哈哈一笑，戏谑道，“只怕到时候还没等人家报恩，你便先与她共赴红帐了……”
苏见深仰头饮尽了茶，茶水顺着细白的脖子滴落在衣襟上，他这么豪气的姿态，倒让人觉得他不是在饮茶，而是在饮酒，只可惜，苏见深天生喝不了酒的。
那男人目光迷离，想是正在想那位姑娘的容颜，大约是真好看，神色中有几分痴怔。
“长留，长留……”公子怀默默念了念，而后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闻言，周身的几个围着的男人哄闹大笑。
他话音一顿，他想起来了，这小字他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么多年了，有人叫他“苏先生”，有人叫他“来福”，还有人叫他“聪明仙君”……
，又接着笑道，“不过，既然你我都已是好友，也没必要如此生分，唔……”
太多了，这么多年，只是从没人叫过这个小字。
苏见深听他这样叫他的小字，字里行间里透露着一份不易言喻的亲近之意，忍不住笑了笑。
他不愿再想那些事，此刻便只想依着师父的意思，尽兴便好。
闻言便有个男人回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上个月他在垦河下救了位落水的姑娘，啧啧，那姑娘我远远瞧过，真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个死心眼的，偏要报他的恩，将命抵给了寰君明楼的人，只为还他这一世的恩情。”
那斯文公子诧异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公子怀顺着他的意思，轻声笑念道，“长留。”
苏见深闻言抬头，咧嘴一笑，一口的大白牙，比手里的青瓷茶壶上的白釉还白，他将手里的茶递给公子怀道，“那自然自然很好。”
公子怀笑了笑，不置一词，他接过了茶，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对了，还不知你的小字呢？我听你师弟叫你……来福？”
倘若不是公子怀问起，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苏见深样貌虽不比公子怀，却也别有一番灵动。
公子怀怔了一瞬，便低头，抿了口茶。
苏见深扬起的嘴角渐渐收敛，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只是他装得像，他装得坦荡荡，道，“往后我便唤你玉儒吧，如何？”
倘若不是突遭那样的变故，这字自然是个好字的，承了爹娘的期盼，心意，希望他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世间。
正说着，忽听到邻座有人道，“巧了，我今日逢上那刘乞儿，你猜怎么着，如今竟是穿金戴银了，好不气派，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去年我见着他时，饿的都快瞧不见人样了，我是好心，给了他一个大馒头，如今他再见着我，都不带正眼瞧的，这年头，好人哪里有什么好报啊。”
他说此话时并未看公子怀，只这么提着青瓷茶壶，装似毫不在意似的，默默的替公子怀倒茶。
好一会儿，他神色羡慕，手中的筷子跟着话音颇有调子的轻点在桌案边，他又接着叹道，“那刘乞儿是真真的走了运，祖上也不知积了多少德，竟有人肯拿命换他此生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改日我也去拿垦河边转转，兴许也能救位姑娘。”
他喝罢，看着公子怀，道，“自然了，我爹为我取得名字，自然是很好的，往后，你便唤我长留吧。”
“真，比珍珠还真，我哪能说假，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倒是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