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话虽然说得尖刻,可是离那门只有一尺远的时候,他们两个低低的交谈声也收了。萧放走到门前,越发能听得见人捂着嘴不住咳嗽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楚楚,对方又连连拱手,面上一片焦灼可怜。
“你看着我这样,觉得我不知道吗?”
萧放微微一笑,他奔波了许多日,衣服都脏得发黄发黑,身子虽然臭,但是是一股男人的臭气,似乎贴着他的身体,不仔细嗅是闻不到的。他脸上也是一片沙土弄出的黄,嘴唇干得裂开,即便红英认得,也是犹豫了好久。
萧放叫人扑了一个准,调整姿势把人圈着,还脏兮兮的他在人身上留下许多印子,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转向门口,高声喊人,“你们进来伺候,让我也换一身衣裳。”
“找我做什么?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找神医,治治他的病,我难不成还能药到病除?”
青年生得俊秀,可是眉目间有些病气,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咬着牙关憋在眼眶里,看见萧放时突然生出光亮来,脸上也涌起一阵血气,衬着沾染血气,显得殷红的唇瓣,反而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
萧放回光州时,路上已经接了十七封书信。
推开了门,轻轻的叹息给他咽到肚子里。这里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只多了些药味,离床近一些,就看见青年背着他,咳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红英沉着脸,她不喜欢萧放不恭敬的态度,只是此刻忧心忡忡,沉吟了片刻,才匆匆开口,“我也不知,这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如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也绝不会找你。”
都是精心饲养的信鸽,能飞,识途,腿上绑着一枚小小的竹哨似的小筒,一开始还有几行字,到最后只剩下潦草的“急”字,而那白玉宫的消息,已经是传开来了。
他摸了几枚铜板,用手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店家弄些吃食,就举着茶壶,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着。
“也是。”
侍女是那人身边的大侍女楚楚,身形高挑如男子,腰细如柳,最擅针线,一群女子谈笑间,就能留下擅传者的眼珠子。
去见人的时候,萧放遇到些麻烦。
一路上,萧放吃野果饮山泉,偶尔烤些野味吃,也还是过得去,只是回来的路上太赶,才弄成这幅鬼样子。
第二个他慢了一些,撕开了馒头,又夹了牛肉,一边吞着酒,一边吃着,耳朵眼睛也活了过来,有空看看旁人。
他赶了整整十四天的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外,身上已经是臭不可闻,鞋子也被磨得厉害,可怜那匹正当壮年的马,没几日就消磨得如同一匹病马一样,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全然不见踪影,被人牵着,还会默默地喷了个响鼻,温驯地低着头休憩。
他要的东西不麻烦,三个馒头,一碟熟牛肉,再加一壶烧酒。东西摆齐了,他又嫌自己手脏,可是更饿,只能用筷子夹着馒头,几口吞了下去。
萧放见人吵得厉害,偷偷贴着墙皮,寻着空隙溜走了。
楚楚讪讪一笑,只是又施礼央求,“楚楚也不知,只是主子日日唤您,也没法子,只得联系上您,求您来看看他。”
重规矩的老人斥责他的不得体,看到他踏在白玉宫上留下的污浊印子气得几乎要背气过气。年轻一点的小辈顶着压力据理力争,恨不得马上把他塞到那人面前。
“你……咳咳咳……你回来了?”
一壶不够,他又连灌了三壶,扁扁的腹部微微鼓起,动弹间都听得到水声,他才慢悠悠地松了一口气。
到了留玉阁,只见满屋子的愁眉苦脸,廊下煎着药,小仆紧紧盯着,里面更是隐隐听着有人咳嗽的声音。
萧放摇了摇头,去取了旁边水盆里的手帕,却尴尬地发现一盆清水全叫他弄得污浊不堪,只能抖了抖手,去掰正地方的身体。
外面的侍女早有预料,匆匆行了礼,就跑了起来,萧放也紧紧跟着,心里一时生出了狐疑。
“我出去前他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催我催得如此着急,我倒以为真出了什么事。”
此刻离得近,楚楚就稳下步伐,只有眉头仍紧紧蹙着,低声同萧放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吃东西?”
萧放也忍不住皱了眉,“怎么就这么娇贵,这里吃也好,住也好,哪样不比当初强,他难不成还享不了这样子的富贵?”
“宫主病得重,你难道不知道?”
“嗯。”
萧放放下筷子,笑着摇摇头,“我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对方是个很美又很任性的女人,一袭红衣,眉目艳丽得很。她和这个地方不合适,应该要在那雕龙画凤之地才能见着。
“前些日子,也还好,您知道,主子本来就身体不好,惯受不得风雨,药堂那说是练功出了岔子,又说是忧思难解,郁结于心,没几日就咳血了,现在都下不来床,一日日恹恹的,吃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