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一日日下坠,他克制自己不去猜也不去想,如同坠入悬崖的人竭力仰面朝天,不敢低头看清身下的万丈深渊。
想起在牢房中这种异样会得以缓解,顾久安并拢两根手指点向了自己的周身大穴,封住了全身经脉,那股可怕的躁动确实平复了一二,变成了一股不得而出的闷胀感,但总算可以忍耐。
他不是第一次受刑,却是第一次难耐至此。
“这……那他到底是不是魔啊?”
“哪有那么简单,你不是都说了他好歹也是圣女的徒弟,就算要杀了他,也要找个别的说法啊,估计长老们还在商议呢。”
“不能吧,他要真的是魔叶家肯定不能容他,随便找个牵涉不到圣女的理由就能除了他。”
“要我说,他动不动就重伤还能好好活到现在,这体质确实不像常人,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免得他魔性大发……”
顾久安风吹雨打十几年不曾间断的修炼断了,不过他也无暇去顾及修炼之事,那股毫无来由的心悸一连几日从未停止,叶百川从不过问他的身体,他也从不向他求助,独自待在房中昼夜不停地运转调息。
“我给你说你可别说出去,我也是听清虚峰上当差的朋友说的,叶家西南方半个月前查出了魔气,谁那个时间去过那里,谁就是魔。”最后四个字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清晰地传进了顾久安耳中,他原本无力垂下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进入这个牢房之后,他全身灵力被封等同凡人,但体内那股难耐的心悸却终于得以缓解。
“你知道什么啊,说说呗,哎呀,说说呗……”
第二日,顾久安顶着看守弟子们惊讶的眼神漠然地走出了那个历来有进无出的牢房,待他独自穿过狭长昏暗的走道,迈出最后一重门时,走廊那端按捺不住的窃窃私语传到了他的耳中。
稀稀疏疏的声音还在持续,顾久安缓慢地掀开了眼皮,盯着牢顶上层层叠叠颜色各异的法阵,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
“可我看顾久安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啊……”
托着虚弱的身体行了十几里山路,顾久安回到清风苑时已经脸色苍白,浑身汗透,刚一进苑门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心口,低着头气喘吁吁。
“你懂什么,高等魔物本就和人长得一样,但是骨子里都一样卑鄙阴险,嗜杀成性,和我们可不一样。”
哪怕身体更加虚弱不堪,他的五感依旧敏锐超常,隔着厚重严密的墙壁听清了门外的对话……
“无论是何缘由,你私闯禁地便是有错,今后一月你在屋中禁足,不得外出。”
叶百川听到外面声音推开了房门,见他那副模样只猜他在牢中又受了折磨,毕竟风声走漏,叶家现在谣言四起,他作为魔气泄露嫌疑人定然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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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这次可不一样。”
“那还等什么,赶紧杀了他啊!省的他跑出来害人!”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顾久安耗尽自己经
那历来直挺的背脊此刻微微弯曲,略带凌乱的黑发低垂,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居然罕见地令人感受到一丝脆弱。
行至牢房百余米远后,背后的交谈声终于轻到听不见了,顾久安的拳头却逐渐不受控制握紧,紧到微微颤抖。
“也不好说,说不定是顾忌圣女名声压下去的。”
“魔!那说顾久安是魔!他不是圣女的徒弟,那……”
说完便要合上门,关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地停住,冷冷地补上一句,“也不许见任何人!”
法阵密布的牢房中,顾久安被带上项圈、手镣和脚镣,成大字型被吊在半空中。
“……”
“就说你傻,西南有魔气的消息你我都知道了,其他人能不知道吗?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顾久安,谁不往那上面猜?真要动他也是等这事过了再找理由啊。”
禁地遍地狼藉更显阴森恐怖,他却站在那里长舒了一口气。
“诶,里面那人,之前不都是打一顿就放了吗?怎么关到这里了,这个牢房可是历来关押重大罪犯的地方。”
“……”
但似乎不用深思,答案便已经呼之欲出。
他不敢深思,这股力量是什么,为何会在自己体内,又为何被封印。
叶百川披星戴月赶到了禁地,四处查探了一番,发现确如凝竹所言。
他又感受到了那股难耐的心悸,心脏越跳越快,仿佛有什么叫宣着要破土而出……
“哎呀,你小声点,上面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你就当做不知道!”
慢慢的,他猜测到他体内可能存在另外一股与灵力相左力量,只不过被外力封印,才爆发不得,百般冲撞。
冷眼打量了他片刻,叶百川终于睥睨着淡淡启唇,不是关心,而是施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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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被放出来了,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不是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