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深感无力,贴在唐宣胸口上问了一句话,“朝廷要怎么才能放心?”
司徒觅叹了口气,“后院藤架下。”
江妤紧盯着他道,“司徒觅,你怎么会在这儿,阿文呢?阿文去哪儿了?你把阿文带去了哪里?”
直到深夜,唐宣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轻声唤道,“妤儿。”
江妤闭了闭眼,看也不看他手里的汤药,“三年前我就该死了,你留我到今日,无非是想利用我掣肘唐宣,可唐宣根本无心应战,你们想要什么,只管拿去好了,为何还要戕害无辜?”
江妤立刻便要过去,刚起身又再两眼一黑,头疼得快要炸开。
司徒觅绝望地转过身去,“妤儿,我知道你如今唯一想要的是什么,我答应你,不会再叫你伤心。”
司徒觅见她满脸痛苦,心有不忍,端起一旁的汤药道,“妤儿,把药喝了,会好些。”
司徒觅拦着她道,“齐文雨已死,你这又是何苦…”
司徒觅静默片刻,轻笑道,“妤儿果真是冰雪聪明,不枉我第一眼见到你便选定了你。”
良城城主非死不可,否则今上绝不会罢休。
江妤撑开红肿的双目,对着他摇了摇头。
后院藤架下,阿文果真在那儿,江妤扑向他几乎没了温度的身体,泪如雨下,哀痛不已。
江妤不予理会,司徒觅一贯温和从容的眉眼变得僵硬,良久才叹息着道,“你大概都猜到了,今上早便视四城为眼中钉、肉中刺,存着拔除的念头这么些年,奈何没有十足的把握,为免家国动荡才忍耐至今。是我向荣国侯献策,愿以己身投石问路,密探四城,唯有寻得破绽、各个击破,方能一举歼灭、斩草除根。”望向江妤的目光中带了点不忍,“江家灭门只是第一步,四城瓦解彻底归顺才是完结。”
两相对望之中,那丛丛冰棱像是都扎进了司徒觅心里,将他所有的算计扎得粉碎,陷进骨血里,犹如粉身碎骨一般,痛不欲生。
唐宣别开她鬓边碎发,温柔的眼神像丝丝缕缕的星光包裹着她,“此战避无可避,唯有废除城主之位,天下方能安定。”
江妤蹙起眉头看着他,眼里尽是轻蔑,“司徒觅,此时你与我说这样的话,不论真心与否,我都觉得恶心。”亦站起身来,目光凛冽好似丛丛冰棱,“你能让阿文活过来,能把我爹我娘还有哥哥还给我么?如果我失去的仅仅是曾经那点愚蠢的真情,或许你我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
江妤闻之一惊,慌里慌张地转身望见他布满心疼的脸,倒向他怀里呜咽道,“唐宣,唐宣…”
江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逐渐远去,半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想去找阿文,和唐宣。
她泣不成声,唐宣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抚着她柔若无骨的背,沉声道,“就快要结束了,相信我,我会平安回来。”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
原是他占了江妤一片真心,可他那时一心追求名利地位,何曾看重过江妤对他的情意,到如今大业成就在即,他却回过头来想和江妤双宿双栖,真是痴心妄想、可笑至极!
江妤直直地望进他眼里,“所以在你背后操控一切的,从来不是奉城城主宋泽,而是当权者。”像是忽然醒悟一般,惊问,“难道宋泽早已向朝廷投诚,你与他之间是共事的身份?”
“阿文…”
司徒觅将药碗搁在一旁,“妤儿,你莫心急,万事当先顾好自己。”
“你苦心筹谋如此之久,到底为的什么?”江妤深吸一口气,艰难道,“权势地位,还是名利荣耀?可莫要告诉我,你是逼不得已。”
江妤神色一沉,“我问你,阿文在哪里?”
司徒觅几经踌躇,终是自嘲道,“是我设的局,可到头来困住的却是我自己。”起身站到江妤跟前,想要牵起她的手,又因她冰冷的面容而不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抱着一丝侥幸道,“妤儿,若你愿随我离开,自此抛却前尘往事,我们重新开始,余生我定不负你。”
司徒觅在案几旁的椅子上坐下,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药,想来她是不会喝了,便又放在一边,复叹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可朝堂之事,上位者的忌惮,多年来的经营,我该如何对你坦白。”
江妤忍着心痛冷笑一声,“这么大的手笔,竟是从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开始的,司徒觅,你可真看得起我。”
如果她不曾重回唐府,阿文不会出事。
司徒觅仿佛被触及痛处,神色猛地一变,颇为动容地喊了一声,“妤儿…”
唐宣心里一紧,牢牢地拥着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你,我不会死。”
阿文挡在她身前的一幕印在她脑海里,她心里一阵阵发紧,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江妤面上笼着一层冰霜,冷声道,“曾经错信于你,是我这一生中最悔恨之事。”
江妤一把推开他道,“不会的,阿文不会死的,阿文凭什么要死,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