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三爷也知晓,最后一批英法军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届时,东洋人定会侵占租界。陆某冒昧前来,也是希望白帮能与安帮合作,共同守护上海租界,等待抗战胜利。
林瑾蹲下身,眼眸蓄满喜悦的泪光。她在简心脸上直亲了许久,方才恋恋不舍松开她。
林瑾怔愣片刻,望着简溪发问,你要走?
林瑾颔首,默默取下颈上五朵小金花的项链,那是林母出国前,留给她的。
他思忖半日,终于点头,愤慨道,我自幼是饮黄浦江水长大的,现在欺负上海就等于欺负我。这一场硬仗,江某我当仁不让!
陆屿说得诚恳,江三爷等人却哗笑,守护?要守护到哪一日才算完?
林瑾跪在床上,替陆屿系衬衫纽扣,一颗一颗,系得严严实实。她又跳下床,赤着脚跑去衣柜,选了条藏青斜纹的领带,慢悠悠地给男人系了个温莎结。
江三爷的心有些被说动,他觊觎安帮许久,不止是安帮名下的码头和赌场,更是那一干愿意为陆屿冲锋陷阵的子弟。
简心眼泪婆娑地反复询问林瑾,妈妈,你真的不和我们走吗?
她将项链替简心戴上,又将简心搂于怀中,说了好一阵话
林瑾将脑袋靠于陆屿滚烫的胸膛,听着他咚咚心跳,缓缓闭上了双眸。她不敢睡,她怕醒来,陆屿就不在她身旁了。
江三爷半晌没言,直待手中雪茄燃尽,才淡淡笑道,就算我作出牺牲,政府和上海人民也不一定会领我这份情。
简心拉着林瑾手,问,妈妈,我们要去瑞士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朝阳初升,将纱幔染上了层浅浅的金边。
简溪嗯了声,仿佛想到什么般,抬眸看向林瑾,我看了报纸,那件事,你还好吗?
林瑾点头,仍是不解地问,简溪,你不是说过没有国,哪来的家吗?
他抿了口茉莉香片,漫不经心问,不知陆哥有何指教?
陆屿碰了他个硬钉子,遂抬手示意项北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年礼。江三爷看了眼红绸缎下鼓鼓的体积,脸上果多了两分笑容。
林瑾遣散了诊所的看护与职员,将钥匙交还房东后,便一人往外滩的中行大楼走去。简溪派人送口信给她,说自己已带简心回到上海,约她在那相见。
她一直以为,简溪会留下,继续为抗战做贡献。
虽过了年,但大街小巷的年味依旧很重。茶馆里依旧会在茶杯里放上两颗青橄榄,充当金元宝的好兆头。
虽说上海局势越来越差,但其他地方的情况却在慢慢好转。我军在前方已收复不少失地,加之美国人的硫磺岛作战,东京大轰炸几乎将东洋人必胜之念,摧残殆尽。想必战事至多持续个一年半载,定会有所了结。
林瑾愣愣听着他这番话,她只觉他似离她很遥远。比起五年前,他利用陆屿逼迫自己跟他走时,还要遥远。
中行地下二层排列着上万只保险箱。简溪一面立刻打开保险箱,一面对林瑾说,木木,我们马上要乘船离开上海,所以迫不得已只得约你在这。主要是简心,她实在是很挂念你。
陆屿送完林瑾去亚尔培路,再赶来茶楼时,早已日上三竿。
妈妈!简心扑进林瑾怀里,甜甜糯糯叠声唤着。
安帮会领。陆屿眸光深邃,认真道,待战争胜利后,安帮愿归顺三爷,届时上海滩便只剩一个帮派,那便是三爷率领的。
简溪将一枚琥珀猴桃纹佩放置黑色手提箱,而后面无表情道,这个国家现在就像一颗梨,从内烂到外。木木,我有母亲,有简心,我不能不为了她们着想。我想我为这个国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便让别人去做吧。
我在上海滩盘根错节多年,东洋人就算踏足租界,也不敢对我如何。更何况,战事既如你所说,马上将尽,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暂让租界百姓辛苦忍耐些时日。
依东洋人脾性,若让他们占领租界。届时就算抗战胜利,他们退离上海之际,未必不会来场兽性大屠杀。三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怎可忍心让南京的悲剧在故土重演?
此时,保险箱咔哒一声开了。他的财产其实早在前段时日,便转移去了瑞士银行。今日不过是来取些,祖宗流传下来的老饰物。
漫天淡紫的霞光,斜斜洒在亚尔培路的角角隅隅。
不好意思,简先生,近日使用保险箱的贵宾众多,您只有一刻钟的辰光。中行经理领着林瑾三人向地下室走去,扭头略带抱歉地对简溪说道。
胡茬,微痒的刺痛感,令她眷恋地来回摩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遥遥的,林瑾便瞧见简心搂着洋娃娃,向她哒哒哒跑来。
江三爷显然等得不耐烦,见到陆屿带人进来,也不听他的解释,便立刻讽刺道,我们这种土埋半截的老废物,多等会又何妨?倒是陆哥,上海滩名人,交际向来繁忙!
怕你跑了。林瑾坏笑,而后拉着他手,下楼去吃早餐。
好紧。陆屿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