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远怀有希望。”林玉婵笑着回答, 拿过钢笔, 在文书上签字, “以及戒烟。”
无怪这姑娘人见人爱。
长官怀疑地问。
长官和市长齐声笑道：“能被您写进书里，我们十分荣幸。”
“1846年出生, 今年26岁？”
十九世纪的西方还没有交换戒指的婚俗，通常只是新娘一人戴婚戒。
他俩心都不诚，就不麻烦可怜的牧师加班了。
市长是老政客，见他反应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摸着鼻子尴尬：“咳咳，我是说……”
林玉婵和苏敏官对看一眼，微笑着摇摇头。
林玉婵忙握苏敏官的手，不让他出言讥刺。大喜的日子不计较这些。
“等你们看过我的描写之后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林玉婵笑了, 提包里取出一沓文件副本, 都是她带来美国，以备不时之需的。
地方长官磕着烟斗, 检查两人的身份文件，再对照这对新婚小夫妻的脸，露出万分疑惑的表情。
“噢，才不是。”马克·吐温吐烟圈，“我是来给我的下一本讽刺小说找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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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官诚心道谢，然后看也不看，收进皮包。
“呃, 我昨天又做了一些功课，请容我再次向你们强调一下。”市长只好说, “如果想让这些州承认你们的婚姻，需要如此这般。如果想在那些州合法, 需要这样那样……如果想让清国政府承认这个婚姻，最好先……再……然后……Anyway，手续很繁杂，也要花不少钱。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恐怕你们回到家乡会被人非议，甚至吃官司……具体我已让秘书写下来了，你们收好。”
市长又说：“如果你们需要教堂和牧师，需要再开这些证明……”
“一夫一妻啊。”她故作失望，“我还想明天再带一个来呢。”
头一次跟中国人深入打交道。以后可会留神，不敢这么秃噜嘴了。
市长和地方长官长出口气，也笑得前仰后合，感激地看了林玉婵一眼。
不过……也是很辛苦。
想起来对方文化异俗，赶紧加上最后一句。
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美国人早就听说在中国，富家男子妻妾成群、女人逆来顺受的文化传统，因此好心提醒，免得让他们日后陷入法律纠纷。
哈特福德市长也闻讯从办公室赶来。他始终以为这对小情侣是一时脑热冲动。上帝作证, 他虽然是个热心保媒拉纤的大叔, 可在康州结婚确实很吃亏啊！
“好啦，一切手续完成。”市长祝贺，“现在新娘可以戴上戒指了……如果有的话。”
包括1861年赫德给她签发的海关工作证明副本, 1863年接受上海房产转让的合约, 1865年在汇丰银行开户的记录，1866年的孤儿院赞助人合影……
对林玉婵来说当然无所谓。她笑道：“不用……”
“我猜，这位作家先生就是应邀前来见证的？”
苏敏官脸色一沉，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登记的事务所。
秘书适时端来咖啡。苏敏官接了，表示这事揭过，含笑看了林玉婵一眼。
长官一怔，哈哈大笑, 果然熄了烟, 低头检查文书上的信息。
马克·吐温笑嘻嘻地拔钢笔，在见证人一栏上签下自己的本名：Samuel Langhorne Clemens。
第277章
长官吸了好几口烟, 惊叹不已：“永葆青春的秘诀是什么, 女士？告诉我，我可以不收你们一美元二十五分的材料费。”
劝也劝不住。两个罗密欧与朱丽叶铁了心，就要在美国办完事, 好像等不及明天。
长官也知道中国人大约不信教，很通融地说：“那么我这里也可以盖章，只是需要另外的见证人，最好是本地……”
无知的傲慢，即便是好意，也冒犯人。
众人愣住。随后，马克吐温同情地叹了口气。
长官又发给他们几本类似新婚夫妇须知的小册子。有一本关于婚姻生活的鸡汤谚语，一本主妇家务小窍门，一本房产广告，还有一册法律须知，特地申明了一些康涅狄格州独有的法律：比如在本州，已婚妇女可以独立享有专利权、继承权，打老婆情节严重可能被起诉……提醒新人留意。
“还有，”市长自以为风趣地提醒，“相信毋须提醒，跟中国不同，在我们美国是一夫一妻制……”
厚厚一沓法律建议，优美花体字抄写，占了他几个钟头的办公时间。看在中美友好的份上，免费赠送。
他放下烟斗，转头看着旁边笑嘻嘻的马克·吐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