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薄纤长的身影自荆棘丛里走出来,苍白月光照在素衣上,越发凸显出道道浅青血痕。
设身处地想了一下,敖蓬莱顿时害怕极了。
敖蓬莱难得聪明了一回:“就是要先找到红莲神女咯?可那时候,神魔两界明面上不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嘛?”
鲛人破水而出,在空中翻转成圆弧,漆黑背部与雪白底部皆因水光而闪闪发亮,巨大尾鳍将那头口出狂言的狰扇得横飞出数十丈。
风里掩藏着簌簌脚步声。
书中仙人极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唉!难怪刚进魔界就全身是伤,这尾漂亮小鱼委实太傲气了。”
此人神色却淡泊平和,背脊挺拔,犹如周身伤痕并不存在,直直地走向石滩。
但见下一刻,看着便斯文柔善的鲛人果然伸出了手,五指洁白修长,屈作拈花状,指尖弹出了一粒水珠。
“‘月光所至,任其所行’。这个名叫‘银烛’的小鲛人,没找到红莲神女,却先遇上了一个大魔头。”
银烛头也不回地走到水边,停住了步伐。
“哗啦——”
“月光所至,任其所行?”敖蓬莱将这八个字重复了一遍,眼前忽有白光闪过,仿佛她整个龙被掷向了月亮之中。
“敖小西,本仙有无跟你说过,在很多很多年前,灌愁海西边那些个光头,对魔界有着别的称谓。”书中仙人蓦地说道。
月下是一片死寂荒野。
一头扎进河水里的狰恼怒地爬起来,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皮毛,喉咙里滚出铿锵的击石之音:“谁稀罕一条臭鱼的假慈悲!”
与此同时,怪物腾空掠起,对着鲛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那头怪物状如赤豹,额生独角,身后五尾正微微摆动,显然是个扑杀之姿。
同时也被书中仙人下了噤言咒,连尖叫都只能憋在肚子里。
身在局外的西海水君感到不妙。
书中仙人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往殿外天际看去。
此时,银烛正好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地上一块赤色石头。
“你这只狰,着实是恩将仇报,我予你自由,你却要捕我为食?”
血脉里传承的族裔感召在敖蓬莱识海中点开涟漪,无声低语告诉她,这就是鲛人银烛。
“正因如此,西海其余族类,包括先水君,都不相信这一启示。所以鲛人只能以秘法送出族中法力最强悍的那一个,到魔界查探情况。”
随即又无声地消融于水中。
“喂,我认输了!”
敖蓬莱原本还不明就里,待看清了出现在银烛背后伏低潜行的一大团阴影,她简直感到窒息。
“叭——”石头应声而碎,如炸开大团血雾,霎时便在黑暗中隐匿殆尽。
云间一轮明月静静高悬,明亮却也寂寥。
结果咬了个空。
数尺高的丛丛荆棘上血色杂驳,横生蛮长地蔓延在乱石滩边。狂风吹过,更显出各种张牙舞爪的怪模样。
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月光中,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敖蓬莱倒是想应答,奈何噤言咒在身,她还开不了口。
过了半晌,荆棘丛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高挑男子,红衣红发皆如火,面容虽英俊,眉宇间却有藏不住的狠戾之色,也只在此刻才被打出了几分怯意。
“他们称作‘无间地狱’。除了苦难之外,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书中仙人似乎神思不属,自顾自说下去了,“堕魔者被困在石中不得动弹、饮食,或许达几十万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