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以为,我……”峙先生刚开口就被打断。
西天界的双魔之名,就连远在云间的夐山君都开始沉默不言。
“峙兄与纤阿姐姐素未谋面,她却总觉着你去了魔界,这又是甚么缘故?”夐山君在云间遥问道。
啪!
峙先生终于忍无可忍:“翻滚吧,蠹书虫!”
千秋万载弹指即过。
峙先生蹦回须弥座上,冷哼道:“蠹书虫,你醉糊涂了不成?这话明明是你说的。”
“你的这座再竹寺就此流落三千世界,直至花灵投生,才被本仙的小师姐带入梦冢。”书中仙人洋洋得意地摇着她的破折扇,打定了主意要叫峙先生下不来台,“为着寻这坛子酒,荒废了数万年光阴,莫非老酒鬼你是爬着去须弥山的不成?”
彼年某日,一邋遢仙并一佛手橘正于寺内醉中逃禅,耳听殿外钟鼓声声,鼻端却蓦地嗅得极清冽的美酒香气,不知自何处飘来。
书中仙人便心想,若是不依他,再竹寺势必也留不住寺灵了,谁晓得到时又会出啥幺蛾子,忒麻烦。
闻得酒香之后,峙先生当即叹道:“苦海有情,当如酒烈。”
书中仙人斜睨了他一眼,有点将信将疑。
一仙一橘同时愣住,不约而同地望向云间。
故此,峙先生被书中仙人一通抢白,却也奈何不了她,反倒自个儿气得暴跳如雷。
书中仙人何许人也?那可是三界里名头响当当的一块滚刀肉。
“又或者,同为上位者的另一蠢材。”夐山君笑着补充。
书中仙人醉得发蒙,想也不想便问道:“是情如酒烈,还是酒如情烈?”
这一问犹如当头棒喝,倒把书中仙人自个儿惊醒了。
“嘿,那我可得给你掰扯掰扯——”峙先生这下可来劲儿了,倒豆子似地数落起双魔的罪状来,生怕把书中仙人的脸打得不够响,“先是三生石与望木,再是能天帝与阿修罗女,而今又是鲲鹏与孔雀。蠹书虫,你再不出手,只怕东西两界都要给那两只业畜霍霍完了。”
她正挠着头预备辞别,谁知须弥座上忽而就没了那坨佛手橘。
谁知他还未稳住禅心,书中仙人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转,又开始火上浇油:“‘三千繁华落尽,也不过寂寥到底’?哈哈哈老酒鬼你竟会说这种话,嘶——本仙牙都要酸倒了!”
“嗐,自是以为他捉那双魔去了呗。”书中仙人将手中破折扇一收,五官皱出了满脸褶子,活似个小笼包,“说来也是好气,小师姐久居天外天,向来冥顽不灵,但凡涉及天道规则之事,她便分不清是非曲折,还不许旁人干涉!好生可恶啊!”
夐山君仿佛也愣了一下:“不是我,更不是阿栖。”
要论嘴仗,这厮是绝对没在怕的。若真打起架来嘛,他俩来回拆两招,整个三界就得被拆到灰飞烟灭。
峙先生稳稳地堆在须弥座上,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她问的这一句,语中满溢着揶揄之意:“‘毗那夜迦’当是觅情,‘波旬离暗’即为惑心。此二者皆因你而生,如今祸乱西天界,殃及东天界,这烂摊子很不好收拾啊。”
道是“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今朝三两故人重聚首,却都极为默契地开始互揭老底,一点都不友爱。
毕竟峙先生这坨佛手橘,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倒比书中仙人自己还任性。眼下再三地拿话激她、怂恿她,可见此橘,是当真想把双魔抓来泡酒。
峙先生直接忽略了她的冷嘲热讽:“哦?果然是夜神出手,看来这桩因果属实环环相扣。”
“如此矫情又俗气,倒像是那天帝小老儿会说出来的言语。”书中仙人眯起眼,以扇柄抵住下巴,佯装沉思。
书中仙人难得被噎,倚着个四尺高的大酒缸摸了摸鼻子,冷哼道:“小小双魔,区区神界,哪里难得倒本仙?老酒鬼你忒看不起人!”
夐山君无奈地咳了咳。
☆、第三十二章
徒留一个书中仙人呆呆地立在大酒缸之侧,终是满面懊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