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非梧说的话,覆娅怯怯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头不语。
“原来是个妖族。”雍卿凤眼轻瞬,随即负手走了过去。
回答她的,只有海水奔腾、波涛竞逐之声。
见雍卿直直望来,这美貌女子吓得又低下了头,更加拥紧了怀中那人。
眼前的她,分明只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绛紫布裙。
非梧眼底似乎闪过金光,随即捂着胸口痛苦地咳个不停。覆娅急得险些又哭起来,可她只能扶住他的肩膀,除了喊“哥哥”什么都不懂。
非梧看了雍卿一眼,沉沉黑眸中是让人猜不透的情绪:“覆娅自出生时,便缺失了一部分魂魄,所以至今灵智不全。”
“我一直带着覆娅寻访补全她魂魄的方法,近乎找遍了整个妖界,却都无济于事。”非梧坐起身,伸手将覆娅的鬓发别到耳后,嗓音越发低沉,“直到我们误入了一处大妖坐化的洞府,才被那里的法阵送到这里。”
于神族小年轻们而言,妖与人虽说弱小至极,可也都是难得一见的族类。
覆娅只小声嗫嚅着:“哥哥,哥哥。”
“我们是妖族之人。”稍微平复了内息之后,男子满眼心疼地看着覆娅,“我叫非梧,覆娅……是我的妹妹。”
字纹焕然生辉,流云瑞气骤起,片刻已至东海之上。
身为小战神的凤凰,亦只在敖蓬莱那堆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本子里,看过些许风月故事,如今能亲眼见着个活的,焉能不好奇?
雍卿这才注意到那个面容冷峻的缁衣男子。
“覆娅——”或许是被那名唤覆娅的女子不小心碰到伤口,他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雍卿不免想起了第一次跟着师父重明飞到树下时,曾听他提及,这棵扶桑木是昼神上玄陨灭之前亲手所植,也可谓是那位尊神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葳蕤碧瞳映着雪肤红唇,长而散乱的紫发也掩不住她俏丽容颜。
男子倒是摇了摇头,但似乎疼痛难忍,蹙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再往下方看去,从前魔气氤氲的那落迦已不复存在,归墟四周水光映出虹彩,一片宁静祥和。
雍卿默默叹了口气,正要展翅飞回丹穴,却不经意听到了女子抽泣的声音:“还有旁人留在此地不成?”
雍卿瞧着她不大对劲,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雍卿抱臂倚着扶桑木,惘然自问:“我当真引来了如此威力巨大的天雷,连神魔战场都轰没了?”
许是年少至今的经历过于单一,近万年来熟悉无比的地方变得这般陌生,却令她有点无所适从。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雍卿心如擂鼓,满脸惊怔:“我,是不是见过你们?”
雍卿呆呆地看着他们,许久才道:“这里是神界。我叫雍卿,是丹穴羽族少主。”
雍卿也正手足无措,非梧却忽然拉起覆娅跪到她面前:“殿下,您救了我,也请您救救我的妹妹!我们愿成为您的奴仆,永远效忠于您!”
“那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雍卿又问道。
她拂开垂地的藤蔓枝叶,一个女子正跪坐在地上,此刻万分惊惶抬起头来——
那座尘烟滚滚的方形岛屿亦四分五裂,大半沉入了海底,只剩下几块长满杂树野草的礁屿,各自飘在水面。
遥遥望见了高立云端的扶桑木,雍卿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九儿,他已走了。”
哭泣之声越发清晰,却见沙地上一串蜿蜒血迹没入前方树丛,绿叶间隐有几绺乌黑亮毛,两只金黄荧瞳闪了闪,还有条长长圆尾倏地藏到丛中。
仿佛在久远的记忆当中,依然残存着似曾相识的这一幕:月光倾洒于断崖枯树,她身着短衣广带,臂上绕翠环,腰间系金裙,伴着漫天飞雪,跳了一支无乐之舞。
当即隐去火凤凰真身,以人形落到扶桑木底下,她伸手触摸着犹如纯金凝就的树身,指尖亦沾上了点点碎光晶尘。
她翻身掠下云端,盘旋低飞于海上,不多时便寻到一处草木最为繁盛的小屿。
雍卿陡然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只可惜,帝子金乌这会儿驾着日轮车当值去了,否则她还能与这老熟人叙叙旧。
雍卿这才回过神,连忙往他身上施了一记治愈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