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偏殿等了一会,便有仆人匆匆过来让我进殿,我勾勾唇,看来姐姐也急着见我。
葵姑轻嗤一笑,“王后甚好,不劳’夫人’挂念。”她特地咬重了夫人二字,我才想起,我夺了穆雁楚的姻缘,千方百计地嫁入秦卿府,现已是罪人。
穆雁楚心疼不已,看着自己的胞妹如此,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无须担心,姐姐定护你周全。”
我数着婢女持玉篦梳过乌发的次数,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待数到第六下时,我跪了下来,对着她的侧影。
她还要说着什么抚慰她这个妹妹,却听一仆人来报,“王后,王上来了。”
我在门外盈盈一拜,“长姐入宫整整三年,我与姐姐已三年未见。我一个人孑立在襄平,总是在想她。我今日特来探望,只望知姐姐在宫里过得可好,也好了却了我一桩心愿。”我长睫垂下掩住眸中的阴翳,若无长姐授意,葵姑怎敢拦我。
这女子便是孟穆。
穆雁楚拉着我的手,一起在席上坐下。我执起玉篦,重复刚刚婢女的动作,替她打理乌发,穆雁楚的乌发又顺又滑像一道瀑布般散在腰间,根本无须梳理。
我说完便退去偏殿,奉歌跟在我身后,我进殿停住了步子,奉歌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我身上,我斥她,“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穆雁婷果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将我拉起扶住。说起来,跪在穆雁楚脚下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好在现今目的已达到。
她打量着我,带着几分警惕与芥蒂,我一笑,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以前在府中时,葵姑便防备我,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我缓缓套话,“姐姐,你还生我气吗?”
我看着她神魂游离,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以为我要大发雷霆对那拦着我的仆妇,她跟着我看着我在燕都嚣张惯了,如何也该想不到我会低下首服软,其实我岂止是能低下头。
只可惜这公主岳水土不服,在去洛城的路上便病倒了,据从洛城回来的士兵回禀,天子当日原是要斥燕国大不敬,却见一女子盈盈走来,彼时便目光如炬止了怒意。
去了洛京,我有心刺她,“原来是姑姑啊,不知姐姐在汉宫过得可好?”却恍然想起,天子率兵平叛,却将王后带在了身侧,只因怜穆女的思乡之苦,天子爱重穆王后天下皆知,姐姐定然是在大汉过得很好,这刺便像是在刺我,哽在我的喉间,不上不下。
燕王后来送来赏赐,赞我提议得好,甚有远见。我气得砸了好几个琉璃盏。
穆雁楚闻言一把抱住了我,她的身躯紧紧贴着我,就像是最亲的人那般亲密无间,我身子一僵,心底不自觉涌出一股巨大的不适,穆雁楚没有注意到,只是紧紧搂着我,“菀菀,阿姐也很想你……”我忍着不适将手放到她的背上回抱住她,我觉得要窒息了。
她宣我却不肯理我,以侧颜对我,便是还在生气。
我笑了笑,觉得我在大汉宫,一定会有许多乐趣。我握住她的手,低低唤她,“阿姐……我想你了……”
我注视着她这张芙蓉玉面,觉得她真是清丽脱俗,明明我们生得一样,女人只有处在安逸下,才能这般温婉动人,看来汉天子爱重穆王后不是虚言。
我自小就受不了这般的煽情与亲密,只是我会掩饰,我不想让他人知道,我是一个异类。
我不再理她,只是冷声道,“我要见长姐。”葵姑向我一拜,以礼施威,“王后还在休憩,夫人去偏殿等吧。”
我不想再看到穆雁楚这张脸,于是我直奔主题,“姐姐,王上可会杀我?”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惧极了,“我一个人被大军围困在府里担惊受怕,又实在是太想姐姐,于是闯出了秦府。”
穆雁楚不是护我入汉宫的,是我向燕王进言,让她做公主陪媵,入汉王宫。
我握住她的手,喃喃问道,“姐姐,王上可会杀我?那些军士凶神恶煞的……姐姐,我该怎么办……”
她训斥道,“我们姐妹,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我看着她眸中隐隐的水光,我这个姐姐啊,时隔多年,竟还是这般良善心软,训起人来声音都是娇娇的。
我走到内殿,见穆雁婷正坐于席上,一婢女跪在地上,拿着玉篦一道道梳着她及腰的秀发。
我淡淡开口道,“向长姐请罪,昔日之事,雁菀有大错,不求姐姐原谅……”我俯下身向她扣了一首。
那日我看着穆雁楚随着车辇渐行渐远,想着我嫁入秦府做女主人,而她只能入王宫为人妾侍。天子王宫不比诸侯,我甚至想,我这个姐姐要如何在这虎狼环伺的后宫里生存下去呢?
穆雁楚止住我梳发的手,“我乘车辇至襄平去往洛城的路上,气了一路。”她说到这里盈然一笑,“可我气了一路我便不气了。我想着反正我都气了一路也该消气了。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妹妹,姐姐应该护着妹妹。”
穆雁楚猛然转过面来,“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