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取出温度计看了一眼：“三十八度九，吃药就行了。”
一连三个命令说完，谢九黎自己也沉默了下。
但她不准备回应。
沈雾沉生闷气似的把头往臂弯膝盖上埋了一下，又飞快抬起来盯着谢九黎的眼睛：“我不要前途。”
并肩走到客厅的时候，谢九黎回头看了看，发现沈雾沉的身影还没出来。
谢九黎托腮想了想，无赖又无辜地答道：“这个我忘了啊。”
沈雾沉还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自下往上抬头看谢九黎时居然显得小小只的还有点可怜可爱。
“那我换个说法，”谢九黎直白地道，“你再怎么想要，我也给不了。不如尽早死心。”
“你有了第二次机会，为什么不选择重新开始？”谢九黎说，“你说你得到过我的帮助，不要浪费这份帮助。”
沈雾沉把手机放到谢九黎面前，上面写着【你的新玩具？】。
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有谢九黎和贺孤舟本人。
“是‘幸存者内疚’。”谢九黎纠正了下，“但你又没要求过什么，是我强行让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确实是始作俑者，但你不是‘幸存者’。”
她说着拉住贺孤舟的胳膊肘让他停住脚步，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觉得这件事里有人要承担责任的话，那个人是我。”
“那你能不能……接着骗我，多久都可以，”沈雾沉闷声说，“随便骗骗我，我都会相信。”
见沈雾沉又想下意识抿唇，谢九黎又道：“不要咬。”
谢九黎想了想，弯腰摸摸这只像是被主人抛弃在街上的猫猫脑袋，温和地道：“我没有什么想从你身上骗走的东西。你有了光明的前途，往那里走就好了。”
“五年也不是很长，”沈雾沉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不觉得很久。”
“去医院吧，”谢九黎起身道，“然后回家。就算你留在这里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明明说过，下次有事要迟到的时候，一定会提前通知我。”沈雾沉坚持接着说了下去。
“去画室看看？”谢九黎没计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提议道。
沈雾沉安静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谢九黎的手背，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谢九黎突然就回想起来，以前沈雾沉也做过一样的事。
如果他真有猫耳朵，现在应该是一双压平了的飞机耳。
谢九黎觉得这几个字比起在嘲讽贺孤舟，更多的仿佛是在嘲讽他自己。
谢九黎走了没几步，过了一个拐角，果然就找到了贺孤舟。
谢九黎甩甩温度计，眯眼看着里面的水银条：“他现在不是活着吗？”
她知道沈雾沉为什么这么说。
贺孤舟怔怔看着她。
贺孤舟笑着同意。
“我没有哦，”然后她回答道，“是不是你作为我骗他的理由，在内心觉得有点愧疚？我记得你的性格设定稍微有点容易心软。”
谢九黎强调地叫他的名字：“贺孤舟，记住了吗？”
贺孤舟挠挠脸颊：“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症候群’？”
明明很正经地在说话，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地晋江不宜？
沈雾沉这次没再说话，比常人更黑几分的眼瞳似乎也淡了下去。
贺孤舟的第二个问题成功让谢九黎多思考了几秒钟。
“对他觉得愧疚吗？”
谢九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自己背后，总觉得这个时候贺孤舟应该就在旁边等待着听她的回答……之类的场景发生。
“不会有真的贺孤舟，”谢九黎转脸道，“——张嘴。”
虽然，沈雾沉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谢九黎定定看了他几秒钟，才道：“那显而易见，我那时候是骗你的。”
“……但他永远也不是真的贺孤舟。”沈雾沉说。
沈雾沉深深地看了谢九黎一眼，再度打字：【你爱他？】
沈雾沉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似的把手机收了回去。
“不要去挑衅贺孤舟。”谢九黎把酒精收好，说道，“他现在是……”
——反正，又没有谁能硬把真实的答案从她的脑袋里抽出来。
好像对这个纯情的年轻人来说，碰一碰手就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他不太一样。”谢九黎转回来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五年前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什么吗？如果说我利用了时经寒和顾舟……那只有对沈雾沉才能用上‘骗’这个字。”
“很在意？”贺孤舟问。
沈雾沉依言一张嘴，谢九黎就把温度计压在他柔软的舌下：“含好。”
谢九黎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雾沉把手机收回去，又打了一行字给谢九黎看：【五年前你无缘无故消失，再出现时身边多了贺孤舟。他和你的消失有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