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接起来，俞霭担忧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葭葭？你没事吧？看你很久都没回消息。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把成绩告知了父母，努力鼓起来的笑靥在听到她妈妈说还不是我生的好后分崩瓦解她的错误由她埋单，她的优秀归功于父母，她是个没有自身价值的人。

    明天再说，哈哈！明天再说！又是轻飘飘翻篇儿。是不是当官当久了的人，就只会敷衍，只会和稀泥，只会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一套了？陈葭轰轰笑。

    喂？葭葭？俞霭语调急促了。

    陈母边垂泪边去搂女儿，陈葭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俞霭瞥她一眼，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她神情极度严峻，他思索了会儿：如果你真的做过，我会失望。可你不会。

    52.

    就像水烧干后炸裂的锅；就像不断注水的气球终于膨胀至畸形爆破；就像使劲刮了很多次都没有燃起的小小擦炮，在最后无望时反而爆炸了那般，陈葭突然弥漫出巨大、疯狂的恨意。

    陈母得以看清陈葭，她脸上有着大小不一的划伤，甚至左眼的眼尾都划破了，下眼睑盈着一圈血泪。

    俞霭心怀忐忑，怕她因为一时的情绪说出偏激的话，谨言道：很晚了，先睡吧？

太痛

    保姆在驾驶座战战兢兢，既不敢开快又不敢开慢，两条腿绷得跟铁丝一般，丝毫不敢松懈。心中暗暗嘀咕：早知道会遇到这事，她就晚一天两天复工了

    陈母像是被吓到，鼻息渐重，仓皇后退了两步。陈父虽然愤怒，但看见陈葭癫狂的样子也有些慌乱，只能扬声盖过她的笑：你在发什么神经？！

    陈葭静默着，鼻端是消毒水味，耳窝里充斥着病人们与病症顽抗的声音。

    而陈葭眼里依旧饱含着恨意，参杂着忧闷和厌倦。只不过她闭上了眼睛，陈母没有看到罢了。

    晚上只能急诊，好在伤得并不重，处理完后保姆去窗口领药。陈母跟陈葭并排坐在灰色铁椅上。

    陈葭只知道笑，渐渐地疼也顾不上了，手无力地低垂下来。

    保姆察言观色，适时出来打圆场，她怜爱又意味深长地对陈葭说：很晚了，你妈妈也累了，先回家啊，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

    那么精致、奢华的玻璃杯，竟然脆得在陈葭脸上开出冰花来。再落地时，静得如初美好。

    到家后陈葭一路直上二楼，洗澡都没洗就躺进被窝，蜷起身体。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她宁可从未出生，她的家不过是不公和痛苦的温床，有什么值得眷恋？

    陈母暗自松了口气。

    陈葭摇摇头。

    她太痛了，眼睛痛，脸痛，哪哪都痛。

    陈葭欲言又止。

    回来后陈葭在家虚度两天，校考成绩总算出来，陈葭成绩合格，可她并没有感到欣快，甚至跟看无毛的鸟儿一样觉得可怜又可笑。

    陈母顿时痛心疾首，喉咙嘶哑：佳佳，先去看医生。声音抖得像烛火。

    陈母抚了下胸口，又恢复了女强人的姿态。她以说教的口吻道：爸爸妈妈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好好跟我们说，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喊到身体四分五裂，喊到五脏六腑奔溃，喊到心中生长的魔伸出怪手，冲着他们露出獠牙，仰天长啸。

    好。

    陈葭这才想到这不是视频，她清咳了下，稳着嗓音不露出破绽：我没事，吃

    啊陈葭猝痛，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她捂住左脸，浊浊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笑得她整个人都抖起来，近乎咳血般声嘶力竭。

    床头的手机不断震动着，陈葭后知后觉地捞过来，划开，是俞霭的电话。

    陈葭牵牵嘴角，略感荒唐地睇她一眼，讥讽道：我极端？难道我以前没好好表达过吗？

    艺考的初心早已支离破碎，考不考得上，她都不想再去北京了。

    她们上车后，陈母用纸巾轻柔擦拭着陈葭脸上凝结的血痂，悲恸不已。

    医院是一部无限连载的电视剧，每天上演着相同的生老病死，无休无止。

    陈母被刺了下，面色有一晃而过的难堪。正想教育女儿不懂事，余光瞥到保姆走过来，立刻敛目肃脸命令：先回家，有事明天再说。

    陈葭盯她一会，缓缓收了笑。

    陈父陈母对于陈葭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错愕，很快面色由笑变凶，又变为狰狞，仅是刹那，陈父手上的酒杯已经朝陈葭摔过去了。

    -

    她骤然拍桌而起，对着那两张熟悉的、可憎的脸撕心裂肺地喊：生的好？哈哈！生的好！你们知道你们生的是什么吗？是两个变态！是龌龊至极的怪物！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在这边自鸣得意沾沾自喜！！

    陈母蹙眉：好了。好端端的，女儿性情怎么变这么怪异了。

    陈父同样不好受，浑身抽力般坐回桌椅，挥手疲惫至极道：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