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糊涂啊。”环昭仪感叹连连,“王大人驻守荆城,也是掌兵在外,哪里不如贤妃了?”
是以,大皇子来不及告慰母妃自觉先入御书房述职。只是转入宫门前,先遇见一人,天青裙钗,佩环叮咚。
“大皇子不必多礼。”环昭仪掩唇轻笑,“一月不见大皇子入宫,怎生如此憔悴?”
“那,本宫也无可奈何了。”环昭仪摇了摇头,“此番令贤妃死灰复燃,以她蛊惑陛下的手段,若肯安心宫闱,又有何人是她的对手?”
“无他。”钟泓忙摇了摇头,心下计较已定,再行大礼,“钟泓谢娘娘指点大恩,这便向父王述职去了。”
“泓儿辛苦,”显帝的声音柔和下来,含着关切,“朕听闻你重病卧床,不知可好些了?”
“即是如此,本宫也不便留大皇子了。恭祝大皇子,马到功成。”环昭仪一身澈如春水的天青衣裙,与周身玉石近乎融于一色,侧身让开路来。
“本宫听闻,那堪化的总帅,原与我同为妃嫔,可是靖妹妹吗?”环昭仪放缓了语气,见钟泓脸色有变,又试探道,“这女子行军打仗,终是多有不便,也无怪陛下整日为此忧心。”
“泓儿平日身体康健,怎会重病
“万万不可!”环昭仪花容失色,连忙道,“陛下早就疑心贤妃娘娘勾结朝臣为她美言,殿下若当真为她遮掩,必被陛下降罪。”
“这……这……”钟泓即施大礼,神情慌张,“请娘娘救我,钟泓万死难报娘娘大恩。”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旬日,圣旨已到。
“宣——大皇子钟泓觐见。”
“谢父王。”然而他还是乖巧应声,端坐下首。
“谢父王关心,已经大好了。”他已经多久没听过父亲对他柔声细语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家世姊?
“什么?”环昭仪疑惑地看着他,脸上的不解之色没有半点作伪。
钟泓眉头紧皱,试探道:“娘娘的意思是?”
钟泓脸色大变:“这……临行前母妃还嘱咐我万不可多言,如今竟全被父王知晓了,这可如何是好?”
钟泓被这一吓竟发起热来,江辞准原没想把他欺负成这样,但已经如此,也只得暂缓归期。
“谢娘娘关心,儿臣无碍。”钟泓勉强答道。
钟泓本就不知该如何向显帝回禀,又知除却靖侯唯这个环昭仪最受宠,是以忙打探道:“不知父王怎会提起此事?”
韩阔、胡长山伏诛,严令靖侯立即放归大皇子,不得扣留,否则严惩不贷。
显帝此举也是向她示威——你以皇子为质,不就是要保全他二人?朕便杀了,你能如何?
“赐座。”父王声音平静一如往昔,他从不喜欢自己这个皇子,钟泓很清楚。
“只是,只是,”钟泓仍旧优柔寡断道,“若是靖侯事后知道,与我母子为难……”
钟泓闻言苦涩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儿臣奉父王之命,前去堪化慰劳将士,今日方回。”
却说此番钟泓离营还京,此前本就是心病,一离开大营便好了一半,入少昊城门时除了神色憔悴些,倒也无大碍。
钟泓上前见礼:“儿臣拜见昭仪娘娘千岁。”
“哎呀,那堪化仿佛是有战事?”环昭仪惊诧叹息,忙关切道,“大皇子可无碍吧?”
无须多想,定是她前日强留钟泓的事被人添油加醋说予世叔,或许帐中与何荧所言也被听了去。
“娘娘如何得知?”钟泓忍不住讶异。堪化一行他虽不喜江辞准,却深记宋总管的嘱托,因牵连外祖,只得忍气吞声,竟已为人所知?
营有细作,朝有佞臣。
环昭仪迟疑片刻,问道:“德妃姐姐可是说,要殿下尽力为靖妹妹周全?”
“儿臣叩见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好在这些请安礼仪已经刻入骨髓,行动起来不见凝滞。
环昭仪闻言笑容收敛,小心翼翼上前几步,压低声音:“恕本宫多嘴,陛下前日得了密报,早知堪化大营龌龊,殿下可要小心行事。”
江辞准摇头叹息,与军师众将商议无果,只得遣钟泓还京,便是他重病未愈也顾不得了。
钟泓正衣冠,拢袖垂首入殿,掌心不知何时已渗出一层冷汗。奇也怪哉,让他说谎话他不见紧张,怎么这下要说真话,反而怕成这样?
“殿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环昭仪虚扶钟泓,声音压得更低,“本宫此举不全是为了大皇子,也是为了陛下。我与靖妹妹虽有姐妹之情,但毕竟是陛下的妃子,如何忍心看陛下受到蒙蔽?”
“儿臣受教。”钟泓面露惭色,道,“父王若疑我针对靖侯,其掌兵在外不好惩处,反而责罚外祖,当如何是好?”
虽江辞准已下令此事不得外泄,然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军中传开是早晚的事。
江辞准这次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与何荧忧心忡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