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姐无奈地点点头。她还能拒绝不成？
凤眉笑道：“就今日喝两盅？”
易大姐伸手去挡，一眼看到自己黑黢黢的手背和小臂，瞬间便定了心神。“小世子说什么？这里是哪里？奴家怎么到了这里来的？”一开口也是个嘶哑的声音。易大姐自己的声音。
林思泸莞尔：“小世子正候着。”
“你怀疑那个十六娘子也就罢了，毕竟宁姑娘多吃点也会长到她那么胖——然而这又干瘦又老的……”林思泸絮絮叨叨地出去了。
“罢了。”陈苍野苦笑。“说正事。”
易大姐心神稳了。垂手跟在后头。紫月的手艺，这染在手臂上的色彩还在，整体妆容便无论如何都很妥帖。
院子里渐渐静了下来。
陈苍野眼里的光芒暗淡了半分。“说什么呢，这里不就是你我第一次相遇、第一次欢好的地方？你那样美，让我试了方寸。”
“这些天，让我好找。”陈苍野道，伸手就要去抱她。
酒喝的差不多，林思泸才笑着上前：“还有个大喜要告诉诸位。靖远公小世子欣赏易大姐文采音律俱佳，特告诉了清香楼，要请清香楼派送易大姐给靖远公小世子做事。这事儿楼主已肯认，小世子已在楼里候着，就等易大姐宴后前去一叙。”这话妥帖。
月色朦胧，陈苍野身影萧条。他瘦了许多。
林思泸皱了皱眉，也不多说什么，只往前开路。一行人便走到了清香楼最高层去。凤眉鲜少到这里来，样样新奇。这会儿，易大姐竟已醉倒了去。
陈苍野有点泄气。他最后的一点猜测宣告破灭。门外的月色很美，但是与他毫无关系。
院门外走进来个俊逸的白衣公子。凤眉一见，尴尬得要找地缝钻了去。林思泸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道：“靖远公小世子闻说今日是易大姐与凤先生结谊之日，为表祝贺，送来十年陈女儿红一埕。”便吩咐人侍酒去了。
门锁好了，陈苍野俯身，在耀眼的灯光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的脸。宁蕴双目狭长温柔，五官静美，肤质柔腻，这个大娘样样都往相左的方向去了。陈苍野伸手揪了好几下易大姐的脸，只发现脸肉松垂，毫无年轻的感觉；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枯又干。
众人大喜，纷纷称谢并大饮起来。凤眉起初十分拘谨，见林思泸毫不在意，便也和易大姐干杯喝起来。易大姐脸有难色：“眉哥儿，我不太能喝。”
易大姐一时慨叹——大概天气真的越来越冷了。出了这个门，又绕了几步路，走到个偌大的书房里，香暖坞是也。
易大姐吓得不轻，从榻上挣扎着要起来，双目飞快地转了一圈。
林思泸道：“你可以退下了，会有人照顾易大姐的。”凤眉受不住林思泸的眼刀，便只好退了下去。
“大姐，可无恙？”打个照面的是紫月忧心的面容。
易大姐不解地看着紫月。紫月皱了皱眉，仍只是奉茶来。
易大姐扶着额头：“谢谢小世子美意，然而今日……”
“子鹤你不会在怀疑这大娘是宁姑娘吧？”林思泸远远地打量着贵妃榻上干瘦的易大姐。他印象中的宁蕴，虽然模样不怎样——还不如李钦，当然也不如张显瑜，但是好歹肌肤雪白、高大鲜活。
“我还道易大姐是故人。”陈苍野深吸一口气，歪坐在榻上。林思泸乜斜双目：“我早说过。”
易大姐这才勉为其难喝了两杯。觥筹交错，不知不觉就喝掉了一小壶。
屋子里还有个林思泸。
陈苍野早在他的房里候着。万漾馆主的房间其实奇大，这一馆阁最高层一整层都是馆主居所。
“蜜儿？”陈苍野笑道。
林思泸倒是不与众同乐，坐在院子角落里吃着果品，冷眼看着。
易大姐笑道：“小世子怕是吃了酒？奴家请人送酒来？”说着起身要往外走。
陈苍野看到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站直了身躯，往大门走去。“我喝多了，有点儿失态。”一瞬间竟然如此疏离了。“随我来。”
凤眉道：“大姐，你就去一趟——我扶你去。”便上前扶着易大姐。这易大姐，看着身子骨娇弱，果然身板儿瘦得很，腰身不盈一握。
紫月行了个礼，对易大姐说：“小世子请大姐来，闻说大姐文采、音律都出众，行事又低调，很是适合为小世子做事。不知大姐意下如何？”
紫月便说，小世子拟请大姐做些日常润笔的活计，并做个随行的嬷嬷。易大姐忖度了一下，心道这陈苍野已有了个义兄林思泸；他如此风流倜傥，身边难道还缺红袖添香不成？
林思泸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要在这个装置了两个池子的房间里面见易大姐。来人将易大姐扶到浴池边上的贵妃榻上便撤退。
陈苍野叹了一口气，取出个醒酒丸塞进易大姐嘴里。不多时，易大姐徐徐醒来。
“你可以出去了。”陈苍野从屏风后转出来，凝视着易大姐。
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