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羽:“瞧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可算记恨上我了。”
他朝黎寻摆摆手,继而又提起一盅玉盏向裴允走去,笑意泛滥的眼底投射出毫无温度的压迫,一双凤眸像是在打量的瞬间就洞穿了此人心术不正。
他挲着玉盏杯身,一阵啧啧称奇:“怎的还支人走开,你担心我伤了他?”杯底酒液晃动,可惜无人共饮,再好的酒也显得平平无奇,不过解渴而已。
酒液入喉,唇齿间弥留出一段甘甜的花香。黎寻并非嗜酒之人,酒力也远不及何琼羽,只是这人带来的每每都是佳酿,叫人错过便心生可惜,不知不觉就落入圈套,陪他一醉方休。
何琼羽飞快地伸出食指,拦下黎寻的话。
又是这种想要灌醉他的小把戏,少谷主似乎乐此不疲。
这两人要真对峙起来,多半也是裴允要吃亏,他便要先支走裴允:“时辰差不多了,你自行敷药去吧,我与少谷主小议片刻。”
黎寻看着明显不对付的两个人,夹在中间颇有些尴尬,裴允倒是心高气傲一贯如此,可少谷主怎么也随着他瞎闹。
星栖谷确实卧虎藏龙,仙术亦与凡间道法不同,何琼羽作为星栖谷的下一任谷主,自然是人中龙凤。
裴允的目光阴沉下来,没被何琼羽的笑眼感染分毫,视线在酒与人的身上来回审视,半晌黎寻皱起眉,裴允认命地点点头,转身的同时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来一句:“我等你。”
“少谷主……”出于对人突然造访的担忧,黎寻轻轻皱起了眉,“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沉着脸瞥了何琼羽一眼,仿佛较劲一般,对待黎寻突然客气起来:“我知内城徐氏桂花酿一绝,黎先生,他日肯否赏光?”
浅黄色的酒水醇厚柔和,浸着几朵碎小的黄花,饮罢一盏,黎寻就已觉出了恍惚——酒里下了化力散。
识人先窥心,这是何琼羽一贯的作风,碧林山误闯进来闲人,探他几分虚实也算合情合理。
“日后,可要叫我谷主了。”
次次如此,这次亦然。
他笑眯眯地站直身子,手指离开黎寻的嘴唇,竖在他眼前停住,俏皮的地左右晃了晃,双眸流光绚烂,总算将此来的目的痛快道出。
何琼羽:“我见他分明乐在其中,窥心亦是,这家伙喜欢你得很。”
黎寻眼睫一颤,脸上惊异,紧接着生出几分担忧:“少谷主……”
“天翻地覆。”俊美的青年不置可否,显然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黎先生喜欢饮酒吗?”裴允对这个不速之客简直嫌弃得很,席间更是滴酒未沾,这番插嘴终于如愿引来黎寻的目光。
只是这回,席间多了个让人不省心的裴允,黎寻虽念着桂花酒的绵甜,也不敢醉得酩酊,只得凝起眉心,坚决地移开了空盏。
黎寻摇摇头:“凡胎肉体,如何禁得住你出手。我救他不易,再填新伤,莫不是要他赖在我这儿一辈子。”
在他所修万般术法之中,最不寻常的便是“窥心”一术,即可读取他人心中所念所想,这一秘术历来为人不齿,只是何琼羽这等的人物,从不忌讳闲话而已。
“阿寻呐。”何琼羽高高挑起眉梢,一副喜闻乐见,他饮尽最后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七日后,星栖谷继任大典,你可以带上他。”
“好了,裴允……”黎寻弓指轻叩额角,虚脱的无力感泛上来,真真仿若醉酒一般磨人。
“碧林山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我来自星栖谷。”何琼羽看也不看裴允,覆手在木桌上幻出三只白玉杯盏,兀自添起了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碧林山的。”
待裴允进了屋,何琼羽就开始笑出声来。
杯底撞在裴允面前的木桌上,溅出几滴酒花,裴大少爷压下了眉峰,两相对视敌意更甚,何琼羽露出宣战一般的轻佻笑容,故意在他面前同黎寻亲昵起来:“阿寻,站着做什么,快来同我饮酒。”
不过如今,凡是有些资质的修士,城府皆是深沉难测,因而这一术虽然十分阴诈,实则也最需巧用。
何琼羽的视线慢悠悠地飘过去,他一边品着酒,一边在二人之间游走目光,一双凤眼写满了可惜:“看来是有人搅了阿寻的酒兴。”
明知是少谷主起了玩乐之心,可在这种局面下,多跟谁搭一句话都不是个明智之举。黎寻只得见怪不怪地轻叹一声,持酒盏轻抿,少谷主悠哉如此,看来星栖谷也并非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黎寻面不改色道:“欲念而已,出了山我便叫他忘记。”
何琼羽但笑不语,甚至朝着裴允遥遥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