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寻面不改色道：“欲念而已，出了山我便叫他忘记。”
“黎先生喜欢饮酒吗？”裴允对这个不速之客简直嫌弃得很，席间更是滴酒未沾，这番插嘴终于如愿引来黎寻的目光。
黎寻眼睫一颤，脸上惊异，紧接着生出几分担忧：“少谷主……”
黎寻看着明显不对付的两个人，夹在中间颇有些尴尬，裴允倒是心高气傲一贯如此，可少谷主怎么也随着他瞎闹。
星栖谷确实卧虎藏龙，仙术亦与凡间道法不同，何琼羽作为星栖谷的下一任谷主，自然是人中龙凤。
在他所修万般术法之中，最不寻常的便是“窥心”一术，即可读取他人心中所念所想，这一秘术历来为人不齿，只是何琼羽这等的人物，从不忌讳闲话而已。
何琼羽：“我见他分明乐在其中，窥心亦是，这家伙喜欢你得很。”
酒液入喉，唇齿间弥留出一段甘甜的花香。黎寻并非嗜酒之人，酒力也远不及何琼羽，只是这人带来的每每都是佳酿，叫人错过便心生可惜，不知不觉就落入圈套，陪他一醉方休。
黎寻摇摇头：“凡胎肉体，如何禁得住你出手。我救他不易，再填新伤，莫不是要他赖在我这儿一辈子。”
“日后，可要叫我谷主了。”
待裴允进了屋，何琼羽就开始笑出声来。
次次如此，这次亦然。
“碧林山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我来自星栖谷。”何琼羽看也不看裴允，覆手在木桌上幻出三只白玉杯盏，兀自添起了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碧林山的。”
杯底撞在裴允面前的木桌上，溅出几滴酒花，裴大少爷压下了眉峰，两相对视敌意更甚，何琼羽露出宣战一般的轻佻笑容，故意在他面前同黎寻亲昵起来：“阿寻，站着做什么，快来同我饮酒。”
只是这回，席间多了个让人不省心的裴允，黎寻虽念着桂花酒的绵甜，也不敢醉得酩酊，只得凝起眉心，坚决地移开了空盏。
识人先窥心，这是何琼羽一贯的作风，碧林山误闯进来闲人，探他几分虚实也算合情合理。
何琼羽：“瞧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可算记恨上我了。”
他朝黎寻摆摆手，继而又提起一盅玉盏向裴允走去，笑意泛滥的眼底投射出毫无温度的压迫，一双凤眸像是在打量的瞬间就洞穿了此人心术不正。
浅黄色的酒水醇厚柔和，浸着几朵碎小的黄花，饮罢一盏，黎寻就已觉出了恍惚——酒里下了化力散。
他沉着脸瞥了何琼羽一眼，仿佛较劲一般，对待黎寻突然客气起来：“我知内城徐氏桂花酿一绝，黎先生，他日肯否赏光？”
他笑眯眯地站直身子，手指离开黎寻的嘴唇，竖在他眼前停住，俏皮的地左右晃了晃，双眸流光绚烂，总算将此来的目的痛快道出。
裴允的目光阴沉下来，没被何琼羽的笑眼感染分毫，视线在酒与人的身上来回审视，半晌黎寻皱起眉，裴允认命地点点头，转身的同时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来一句：“我等你。”
“好了，裴允……”黎寻弓指轻叩额角，虚脱的无力感泛上来，真真仿若醉酒一般磨人。
不过如今，凡是有些资质的修士，城府皆是深沉难测，因而这一术虽然十分阴诈，实则也最需巧用。
又是这种想要灌醉他的小把戏，少谷主似乎乐此不疲。
他挲着玉盏杯身，一阵啧啧称奇：“怎的还支人走开，你担心我伤了他？”杯底酒液晃动，可惜无人共饮，再好的酒也显得平平无奇，不过解渴而已。
“少谷主……”出于对人突然造访的担忧，黎寻轻轻皱起了眉，“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天翻地覆。”俊美的青年不置可否，显然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何琼羽但笑不语，甚至朝着裴允遥遥举起了酒杯。
“阿寻呐。”何琼羽高高挑起眉梢，一副喜闻乐见，他饮尽最后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七日后，星栖谷继任大典，你可以带上他。”
明知是少谷主起了玩乐之心，可在这种局面下，多跟谁搭一句话都不是个明智之举。黎寻只得见怪不怪地轻叹一声，持酒盏轻抿，少谷主悠哉如此，看来星栖谷也并非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这两人要真对峙起来，多半也是裴允要吃亏，他便要先支走裴允：“时辰差不多了，你自行敷药去吧，我与少谷主小议片刻。”
何琼羽飞快地伸出食指，拦下黎寻的话。
何琼羽的视线慢悠悠地飘过去，他一边品着酒，一边在二人之间游走目光，一双凤眼写满了可惜：“看来是有人搅了阿寻的酒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