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老身既然穿了这一身诰命，就要对得起太后娘娘的器重。不过是几个时辰，老身跪得起。”
“......世子妃若无要事，请容臣妇先行告退。”
光线越来越暗，江玉卿收回脚，转过了身。
没有人和她相熟，她一个人缓缓走在出宫的路上。
“......此君，你当真如此决绝......”
皇亲与外臣，男人与女眷，保皇派与与严氏党，虽未明说，壁垒早已分明。
脚尖停在明与暗的交界处，江玉卿停顿，没有回头，“是。”
侯燕娇没了声音，江玉卿闭了闭双眼，再福一礼，弯着腰后退到巷口，就要转身离去。
是侯燕娇。
“到底要拖多久......”
江玉卿看着膝下的方砖，想得出神的时候，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昏黑中，她的眸光熠熠，好似一根利矢。
江玉卿看着她，弯下腰，福了一礼，没有说话。
下一瞬，左侧伸出一双手，托在那人的手肘，将她扶稳。
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悄悄为自己戴上了护膝，在香囊里多放了些碎糖。
这阵声响宛如溅到赤铁上的一滴清水，刺耳的“呲”声之后，就变成了一缕青烟，消失殆尽。
原本按照规矩，她绝不可能有资格直接跟在太尉夫人身后。
左边的妇人说着，缓缓收回手，眼风扫到江玉卿，变作不屑的一瞥。
“听说段衡的表妹投奔了你们。”
离殿门最近的那些人也就站了起来，他们知道今天又是等不到了。
说到此处，侯燕娇似乎被自己说服，她上前一步，重新停直背脊，声音开始有力起来，“还有红袖招的事，如果他没有对不起你，他为何从来不与你说？何况太尉那班子人，就算我
金乌西坠，日头被慈宁宫正殿屋檐上的那只公鸡①衔住时，一位宦官打着拂尘走了出来，肃着脸摇了摇头。
侯燕娇忍不住扶墙。斗篷分开，重工刺绣遮不住她开始干瘦的臂膀。
“是。”
“......难道，你就不害怕？”
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没了那股朝气与艳丽，她显得如此沉默而苍白。
“此君，我不明白，这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对上丞相？”
阳光照不进这里，狭小的巷子显得逼仄而阴暗。
“吴策的事，我本来也不能确定，谁知严小姐一查，竟然就揪出了那样的情况......如果我不告诉她，是不是你就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收好纸条，她继续往前行，路过一个狭窄的巷口，拐了进去。
自去岁的夏末，到今年的季秋，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维持到了今日，已经如同幕上拙燕，不知何时便会倾巢而覆。
江玉卿垂首，端正跪立，若无其事。
但就算是前排，与那些龙子凤孙相比，她们也还是与慈宁宫隔着楚河汉界。
九月授衣。宫人们换上新裁衣装的时候，江玉卿除钗着素，与其他命妇一同跪在了慈宁宫外冰冷的石道上。
她怀着身孕，如何受得了这般......
权力......
“听说她对段衡十分殷勤。”
她一愣，有了些猜测，走到无人处，快速打开那纸条看了一眼，眉头就禁不住皱紧。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壁垒，所以才有了壁垒。
一位宫女来扶，江玉卿摆手，温声拒绝。宫女低头称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往江玉卿袖中放了个什么。
果真是娇娇......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惊慌——那是每一个身处时代漩涡前的小人物，对满川欲来的山雨时所产生的本能的畏惧。
“世子妃是何用意，不妨直言。”
“夫人年事已高，勉力维持至此已显忠诚心意......”
这是......
不知道是谁在小声咕哝，江玉卿艰难地站起身，双腿早已成了两根泡水木头。
疏（剧情章）
慈宁宫前人来人往，死水里裹着活鱼。
眼前佝偻的背影微微晃动，似是无力支撑，江玉卿袖中指尖微抬，没有动作。
身旁有人簇拥着谁无声走过，江玉卿眼观鼻、鼻观心，思绪未形于色，指甲却忍不住掐进了肉里。
这次是第三次。
刚才那阵动静，是不是世子妃受不住了......
侯燕娇有些惊慌地垂下视线，生怕被它击穿，手指下意识抚上了肚皮。
一个人影从暗处脱身而出，绀青色的薄斗篷下，肚皮微微隆起。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被从末尾换到了前排。被叫来的时候，引来了一众注视。
“夫人高义，妾身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