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升降机后,顾克艾牵着沈季的手往后山的居住区走去,斜坡路两边的灯花很亮,但是在宽阔的道路上紧紧只能点缀,照明不足,好在月色正浓,两人可以惬意地靠在一起,沉默也不显得冷清,反而有愈酿愈浓的暧昧。
“你在生我的气,还在难过……我想知道,这个阻碍我们到九十九的,是什么?”
他叫了几声无人应答,正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门就被哗
沈季哽咽:“饱了。”
“老婆……”
顾克艾皱眉,而沈季没看到,继续低头自言自语。
沈季抬头,直视顾克艾。
沈季嘴唇都在颤抖,搓搓手:“老婆,我错了,我不爱吃生肉……”
“老婆……”
“我把剩下半块肉,生肉,狗吃过的肉吃进嘴里。又哭着吐出来。”
“老婆你猜我怎么了?”
一瞬间,沈季胃里的酸水冲了上来——他想吐。
顾克艾笑了,又问:“吃饱了吗?”
顾克艾落座后,厨师介绍道:“樱肉刺身,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开。
“沈季。”顾克艾说,“你抬头看我。”
沈季答:“饿。”
说完他便抱着浴袍进浴室了,等顾克艾洗好澡出来,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
“和你在一起后,我没有一天感到饥饿。如果、如果你还饿,我愿意成为你嘴里一块完整的肉。”
“我和野狗打架,从他嘴巴把肉撕成两块,野狗吃了嘴里的肉,还想吃我手里半块……”
顾克艾像给他喂三文鱼一样,将樱肉喂到沈季嘴边。沈季做不到挥开他的手,只好眼睛一闭,嘴巴一张一合,喉咙一滚……像无数次遇到新奇美味的反应那样,沈季顿住了,喉咙卡着了,牙齿把肉从喉咙里抢救回来后再狠狠蹂躏。
沈季放下筷子,嘴角垮了下来,低头看着餐盘。
“我们人类,从茹毛饮血的野兽到今天衣冠楚楚,也不过几百万年,相比地球……或者更大的宇宙,卑微得不足说道。因为我们的渺小,一直渺小,才恐惧、不安、担忧,因为一直渺小,本性藏不住占有、掠夺去逃避饥饿——就算是现在的人,也只缓解或者压抑这样的兽性,而无法消除。当然也不需要消除,兽性是人得以延续百万年的根本。”
“可是遇上了野狗,野狗抢了我的肉。”
“沈季,我没骗你。是真的,一直想和你好,好到九十九。”
顾克艾笑:“试一口,沈季,你会喜欢的。”
“不只想和吃一次晚餐,今天、明天、以后每天,都想跟你吃晚餐。”
沈季听过,他试探看向顾克艾:“生马肉?!”
“别说了。”沈季别过头去。
顾克艾订的是十叠榻榻米房,靠窗处是地台和蔺草席,房间中央是刚铺好的被子,靠近门口有洗浴室。顾克艾站在浴室门前,沈季依依不舍拉着,一副想要一起洗的表情,顾克艾让了让,给他看洗浴室里边,洗浴室太小了,根本进不去两人。沈季只好撇撇嘴,退出去:“太差劲了!”
“沈季?”
“沈季啊……欲望并不是可耻的事情。”
“刺身?”
“去散散步?”
“樱肉?”
“可是沈季,我不想你压抑。不想你饥饿。更不想我自己饥饿。”
顾克艾说:“好。坐升降机。”在沈季抹眼角哼哼笑时,顾克艾调皮地补充道:“怕你走着走着又饿了。”
顾克艾挤了一点柠檬水给沈季,沈季大口灌下后,可怜兮兮看着顾克艾:
顾克艾起身走出座位,趿着拖鞋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那位厨师,厨师手里端着一盘鲜红的肉片拼盘,肉上面有着大理石般的脂肪纹理,像是刚刚离体的鲜活肉块,沈季有点惊骇:这、这是生肉?
来,沈季作为一个肥而不宅的美食家,很容易因口中得到满足而将不快抛之脑后,偏偏顾克艾并不是个只会逃避的人,他见沈季心情渐渐好起来,便肃然起来,认真道:
顾克艾笑笑:“刺身好吃才比较重要吧。”
“不要走九十九楼梯!”
沈季嘴角扯了扯:“老婆,斐总……我看见他,也想把你吃掉。”
不同于猪肉的高脂显得嫩,也不如三文鱼的入口即化,他的肉感更柔韧,很有嚼劲,毫无想象中的膻腥味,且因低脂也不显得肥腻,冰爽可口。沈季抬眼望着顾克艾,顾克艾颇有默契地再喂一口。
顾克艾问:“你还饿吗?”
“好。”
“老婆……你知道的,我家以前是小渔村里的,很穷,穷到……很久都吃不上一次肉。”沈季的声音低落,“有次,我爸妈好不容易想让家里吃次肉,让我去买。我很高兴。”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冲动。”
“嗯?”
顾克艾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