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独个儿坐在沙发上,渐渐歪着头睡着了。
江霖看到他,真像是仍在梦中,喃喃说道:“爸爸呢?”
江霖皱了皱脸,说道:“是吗?”说着,又向对面的电视屏幕照了一照,他的表情很茫然。
忽然之间,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向这里靠近。
口气。
江霖想了想,方才他睡着的时候,顾先生肯定是自己开门进来了。他在睡梦中听到响动,潜意识里这段时间又一直想着爸爸,于是形成了这个梦境。
顾庭静说道:“是我。”走到茶几旁边,侧头看着江霖,说道:“你做噩梦了?”
因为顾先生要来,他在家里坐立难安。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江啸川开门进来了,穿着火化时的那套衣服,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看着他。
顾庭静说道:“我待会儿过去。”
江啸川一句话也没说,看了江霖一会儿,转身就要走。
江霖迷糊着说道:“爸爸?”
江霖立即把脸转到一边,装作没有看见。
——是谁在屋子里?
落地窗开了一道缝隙,夏天的晚风不断吹进来,吹得江啸川的衣角和发梢都飘了起来,他眼角的细纹、衣服的纹理、还有呼吸的起伏,那么真切,那么鲜活……
阳台上一阵阵风吹拂在他身上,冰冷得不像是夏天。
江霖呆住了,刹那间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江霖费劲儿地眨了几下眼睛,看见顾先生是从书房的方向走过来的,一只手提着公文包,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只盒子——对了,这就是对顾先生非常重要的盒子吧?
顾庭静淡淡说道:“你以后不要糊里糊涂的,照顾好自己,不然望兰还要操你的心。”
人家去自己儿子的家,天经地义,他凭什么拦着不让?
那人走到客厅里,却是顾先生。
江霖疑道:“是吗?”
江霖说道:“你来干什么?你……你别来找我。”
车子驶远,江霖来不及拒绝他——其实,他也不能拒绝顾庭静。
顾庭静说道:“我之前不在S市,不然我早就亲自过去拿了,你也不会知道。”
夜色中,福利院花坛里的草丛灰蒙蒙的,尖尖的草叶在风中招摇着。
顾庭静说道:“我有样东西放在望兰那里,你既然住进去了,你公司那些人隔三差五就要跑过去的,人多眼杂,我还是收回来的好。”
睁眼一看,厅堂灯光柔和,并不是梦里那种幽冥昏暗的氛围。
客厅天花板上一圈灯带打开了,灯光柔漫黯淡,大落地窗外,都市楼宇点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分外闪烁明亮。
他心想,原来顾先生真的放了重要东西在望兰的屋子里,这盒子恐怕是经常转移地方的。
江霖嗯了一声。
顾庭静把那只盒子放进公文包里,拉上拉链,又看了江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呆呆傻傻的?”
没多久,江霖也坐车回去了。
偌大的厅堂再无一人。
江啸川只是看着他笑。
江霖难受地叫道:“爸爸……爸爸……”慢慢醒了过来。
他还穿着方才赴宴时那身立领衬衫和西裤,神色淡然自若。
江霖还待说,他马上就要搬家了,但顾先生已经走下台阶,阔步来到他车子的后座,有人拉开车门,顾庭静解开外套纽扣,一低头就坐了进去。
这时候,顾庭静的车子开过来了。顾庭静扭头说道:“你现在住在望兰那里,对么?”
顾先生出发得比他早,但恐怕是为了错开时间、避人耳目,江霖在家里等了半天,顾先生都还没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孤独,霎时间淹没了江霖。
江霖脑子昏昏沉沉的,伸手就去拉爸爸的手,可就是这么一瞬间,江啸川倏然走出了好几米远,转眼就消失在墙壁里面。
他又迷茫了,他内心深处本来以为,顾先生是借口拿东西,故意接近他的,但现在看来,顾先生兴许是真的为了取东西才来的,他犯不着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