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抱著蘇凡又走了一段路,發現懷裡的小東西有些不自然的興奮,好奇的摸摸他的背問:「怎麼了?」
蘇凡不敢碰,趴在巢緣看母雕餵子,過了好久,他突然扯了扯徐安的衣角,讓徐安將他抱起。
他知道徐安雖然疼他,但也絕不過度溺愛,他在師兄的費心教導下懂事了許多,知道了不是什麼喜歡的東西都可以往被窩裡藏。
孫思邈幾次視線過來都看蘇凡有模有樣地正襟危座,又瞧到他身邊,明明是入門知識也依然聽得十分專注認真的徐安,心裡對這弟子的喜愛又高了兩分,連帶著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徐安默默地看著臉上精彩的孫雨,沒問他這究竟是顏真卿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涼薄地勾了下嘴角,彎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再說吧。」
「真的?」蘇凡立即眼睛一亮,從斗篷裡伸出手來,「拉勾勾,不許騙人,騙人的是壞狗狗。」
下課後徐安真帶著蘇凡到逍遙林後的墨雕谷去,那是個堪比蜂窩複雜的山谷,谷內巨石遍佈,地勢畸零,山壁上巨石上密密麻麻的鳥巢。
墨雕蛋很沉,他抱不起來,一屁股坐下,懷裡圈著蛋就不走了。
墨羽雕生性兇猛排外,卻獨獨親近萬花谷的人。
雕蛋的母親緊張地在巢旁來回踱步,像是想把蘇凡叼起來扔出窩去,但又礙於徐安在這兒而不敢有所動作。
「你想騎?」徐安笑著問他,看蘇凡忙不迭地點頭便輕揉他的耳垂,「不行,你還小,受不住刮肉刺骨的罡風,等你再長大些,我教你修習養心訣……」
徐安也不求什麼別的,只求老天可憐可憐蘇凡孤苦無依,能讓命運多善待他一些,能讓他平安長大,其餘的,徐安不敢求,他也求不起。
罷了,隨他開心吧……
蘇凡摸著鳥羽,有些想脫離徐安的懷裡爬上雕背去試試是什麼滋味,但又有些懼怕這麼大的生物,臉上糾結得都快要皺在一塊兒。
一尺見圓的巢裡,挨著白白胖胖的兩顆蛋,蘇凡眼睛都亮了,在不平整地枝椏之間手腳並用地跑過去,抱住了其中一顆。
徐安一現身,留守巢內的幾只巨雕雖有些躁動,但隨即就有兩隻撲稜著翅膀,降落在徐安面前,親暱地蹭會兒徐安,又歪著腦袋看他懷裡那顆毛茸茸的糰子。
雖然沒從徐安這裡得到想要的答案,卻收穫這樣一個小豆丁叫的一聲哥哥,孫雨心情還是挺好的,開心地掠了掠唇角,揚哨招來墨羽雕,跳上雕背就這麼走了。
「怎麼了?」徐安有些好奇,剛剛還古靈精怪的孩子怎麼一轉眼就這麼情緒低落,活像霜打過的花。
因為徐安答應過要帶他去養雕的地方看看,還能摸摸不會飛的小雕,當天的早課時間,蘇凡十分認真地挨著師兄坐,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對比那些年紀大了不少,卻好動不安的小師兄小師姐們,乖巧得可不只一兩分。
徐安笑著安撫巨雕的情緒,輕巧地走過去,蹲下身拍拍厚實的蛋殼,又摸摸蘇凡的腦袋,「雕兒沒法養屋裡,你若喜歡,我們找大娘要兩隻小雞可好?」
蘇凡靠得這麼近才知道這些成年墨羽雕真的體型龐大,收束著翅膀站著都超過成年人的高度,襯得徐安也嬌小了起來,這麼大的飛禽,莫怪可以負起谷內弟子往來的交通工具。
蘇凡卻搖了搖頭,更加抱住手裡的蛋,「我就摸一會兒……」
他突然消了音,想起師父曾說過的話與他自己診過的脈象,又看著蘇凡那張天真無畏的小臉,一股不知名的酸疼在胸口蔓延。
「真乖……」徐安笑著誇他,揉揉他小小的腦袋瓜兒,又帶著蘇凡去找剛敷出來沒多久的小雕兒。
心裡卻酸酸澀澀地想,他明明還這麼小卻遭了那樣的人禍,別說註定無法像谷裡其他人一樣,好好地修習練武,也許哪天睡下去了,就再也不會睜眼,不會再喚他一聲師兄了。
徐安同他拉了勾,看蘇凡開開心心地掛著笑容,不禁也被感染出一點笑意。
「大鳥兒!」蘇凡扯著徐安去看天空上盤旋來去的墨羽雕,有些雕背上還能隱約見到人影,他看徐安不似他這麼驚艷,又換了種說法,「飛高高!」
徐安笑著將那兩隻成年的巨雕驅逐開來,又抱著蘇凡在谷內轉了兩圈,踩著點墨江山的身法掠上一塊山壁上突出的石頭。
「算了,」他嘆了一口氣,將蘇凡給抱緊一些,改變主意鬆口道:「你等等上課乖一些,不許鬧,晚些下課我就帶你去看看養雕的地方。」
徐安笑著一一拍他們的巨喙,又拉著蘇凡的手去摸摸帶著蠟質的羽毛,看著他一臉又喜又怕的表情就覺得心裡軟軟的。
徐安抱著蘇凡走了,趴在他肩上的蘇凡則好奇地偷瞅著落在後頭的孫雨,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猛不期然視線與孫雨對上,他立刻慌慌張張地把臉埋進徐安頸邊,不敢在偷瞧別人。
蘇凡摟緊了徐安的脖子,好半晌後,才悶悶地開口:「小雕兒有娘,小松鼠也有娘……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