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霭微微摇头:“我是桑桑的师伯,却不是你的。你应当是全天下最懂规矩的人,这般近着一个姑娘,不甚守礼。”
袖霭点点头:“我明白。你们再好好说说,你若能放下那自然好,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强求。”说罢他走上前拔下那枝花瓣尽落的桃枝,向戏台上的番邦人问道,“你会说我们官话吗?”
然而云九韶或失了谢灵犀,他却始终仰望着云九韶,而他身后呢?
赵毓这番剖白一时不曾得到袖霭的回应,许久以后袖霭忽然笑了笑:“我只知一个人能放下执着是十分难得的事。桑桑说她放下了,你若真爱她亦不能予她圆满,倒不如成全她。待他日你亦放下执着,方知海阔天空心底澄澈。你是天子,不该纠缠在情爱上的。”他说完这番话扭头对秦桑桑道,“师伯不能帮你做主,你爹也不能,这件事你只有听自己的。”
那人开口道:“会。”
秦桑桑摇头:“我可做不起。昨夜我同他说清楚了,当初的定情信物也还他了。”
常说人世百年,他与师父这一生比这更长。曾经他不懂为什么师父视先天神功为禁术,如今他早已明白——世事变迁,长生只有无端寂寞。想见的人未必还能再见,想续的缘未必还能再续,当周遭往来独一人清醒,那真是万古寂寞的滋味。
秦桑桑眸光盈盈:“师伯,赵毓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信口胡说。”
那人有模有样回礼道:“这位东方美人,你方才是真的靠自己飞起来的吗?”
袖霭不知这里头因果,便问秦桑桑道:“可是?”
袖霭点头,朝向赵毓道:“我听桑桑的爹说你许约而不至,叫桑桑空待多年。她如今既断了执念,你又何必纠缠呢?”
赵毓望着眼前这个朱颜白发,容貌如新月清晖花树堆雪的绝色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素闻昆仑武圣超凡脱俗,怎知这人间情爱是非心底执着?您老人家长居仙山,恐早已忘了少年时初识心动的滋味。我实有苦衷,桑桑也未必释怀,与其分散天涯各成孤鸾,不妨再予我一段时日,我定能兑现东山之诺。”
袖霭便对他说道:“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你每日都在这里演吗?这个叫西洋镜?”
袖霭方才同赵毓讲的正是他的真心话。他何尝不想放下执念?
袖霭耐心听他讲解,而后抱拳道:“我有个朋友不曾见过,多谢你这番讲解,我回去说给他听。”
“你们有这个。”袖霭指了指那个蒙了布的匣子,“连他都没有见过。”
&&&&霭,悄声说道,“师伯,这小白脸就是皇帝。”
袖霭忽生疲倦,走到一方亭中歇脚。也不知哪里跑来的黄犬,从草丛中窜出摇着尾巴绕到他脚边嗅了嗅。袖霭抬起脚,黄犬便抬起头,伸着
赵毓脸上的笑意遁去,沉声道:“我定能迎她为后。”
秦惟在信中和师兄说过这么一桩儿女烦心事。袖霭闻言打量了下眼前的锦衣公子,见他生得秀雅俊美,嘴角微微噙笑,神情很是温和,倒看不出是九五至尊。只是袖霭也没见过其他皇帝,心想此子甫一登基便拿下了权倾朝野的宦官头子,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么想着他便下意识将秦桑桑拦在身后,赵毓见状眼神一黯,面上犹带笑意:“见过师伯。”
袖霭闻言疑道:“她何时想做皇后了?据闻那会儿你以假名相告,便不好说有几分真心。后来桑桑得知了你的身份,也瞒着她爹爹去了洛阳,想入你的后宫,都不曾想过要做皇后。如今伤了别人的心,又何必再在此处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依我看你若觉得她此番退却是逆了你的龙鳞,倒叫你起了几分兴味,那大可不必。老夫一把年纪了,晓得你们年轻人情爱来去如梦幻泡影。不若一别两宽,她是我们江湖儿女,同你并不配。”
袖霭走到来宾楼的门边,取了列在架子上自己的帷帽戴好,又走入了熙攘的人潮。
袖霭忍俊不禁:“正是,你们那里没有吗?”
赵毓笑意不减:“桑桑是我未婚妻。”
秦桑桑躲在袖霭身后连连点头,心道这会儿还有个师伯给自己撑腰,真好。
天气实在是好,袖霭走出长干里,一路分花拂柳步入了玄武湖中一方汀州上。一路走来的石桥上镌刻了一些昭明太子的诗赋,袖霭撩起帽裙随意读了两句。他对六朝诗文并不感兴趣,是云九韶喜欢。云九韶在他幼时带他读书,几句话便要说到沈约谢眺那里去,想必当年在这六朝故地同昔日名扬天下的甲族后人切磋文学和琴艺,那才是相得益彰相映成趣乃至琴瑟和鸣。而那招梦幻般的一点灵犀,自是出自这位谢氏故人。听师父那般娓娓道来,不知六七十年前临江楼所遇的是何等神仙人物?
那人摇头:“只有神秘的东方才有。”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第23章 番外part9
他在人流中漫步,忽觉自己仿佛不曾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
那人点点头:“对,每天上下两场,这个分静态和动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