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兄长蹲下,视线和我齐平:“该说对不起的是大哥,是我做了错事却一直不敢面对,让你一个孩子独自承受。”
——“我没告诉他,他们的认知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
雨停了,夜空洗濯一净,暗蓝深邃,冷月高挂,我闭着眼,趴在窗台,嗅闻兄长花房中的幽香。
我们到底谁有错?我想谁也没有,正如江先生所说,错的是周朗,是他妄图不属于自己的身份。
在他玻璃珠般的眸里,我看到小小的自己,被拘其中。
可是他太过聪明了,捡起两根断臂,擦拭净污水,望我背过去的手:“送我的?”
这样危急的情况,兄长仍抽空来安慰我:“别怕,大哥来了。”
“没关系。”
——“我已经替换掉Celestine每日的抑制剂,亚人格很快就会出现。”
这时,林森森从路口走来,看清我狼狈的样子,瞪大眼睛加快步伐,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捧着的盒子直接摔开盖,里面的雕塑咕噜噜滚来我们脚下。
一觑,原来不是花房,而是不知何时插在瓶中一捧沾染露水的玫瑰,热烈而鲜艳,我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恶寒一夜。
洁白的雕塑破裂开,到底维纳斯还是断了臂。
兄长笑着抚了抚被林森森笑称为“食神”的断臂维纳斯:“我很喜欢。”
蓄水的发贴在鬓角,眼神冷然,他几乎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他们。
侧脸在水雾的车窗上出现重影,一个叠一个,宛如世上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影子。
一片哀鸿中,兄长如以往一样,牵过我,用一如既往地温柔,如席卷枯草的春风般开口道:“我刚好路过,就接到了周一的电话,放心,他们安全回去了。”
回了别墅,兄长拒绝了我的疗伤,独自在屋中练琴,弹奏的是肖邦E大调练习曲。
目光所及,是群星闪耀,是山河阒静,也是无边黑暗。
“大哥…”我喃喃。
断臂周围的石料支棱着小刺,我尴尬地递上:“可惜坏了。”
突然,在悠扬的乐声中,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后背,我浑身紧绷,像草原上受到天敌袭击的动物,可我不能逃。
——“我要怎么做?”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灯光,雨滴破碎成小水珠蒙在他的发梢,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很漠然,可他左手硬生生接住了刀刃。
这么长时间,我终于鼓足勇气,直面这个被周朗利用干尽坏事,承受我无妄之火的无辜的兄长,我轻声说:“大哥,对不起。”
很快就要结束了。
路人的喧嚣,暖光的灯光,深深的小巷,我们立在雨中,时间仿佛静止。
兄长见我一言不发,停下脚步,回首,用手拨开我的湿发:“受伤了吗?”
红灯亮起,兄长才反应过来似的,踩下刹车,车“吱”一下停住,雨刷器滤下水,往两边流,后视镜中兄长的眼神变得迷茫:“希希对不起,大哥没办法送你离开,老祖她…”
兄长撇头看来,我急忙拾起,藏去身后。
周朗的头埋在我发间,手环住我的腰,两个人紧贴,没有一点空隙。
告别林森森,雨还在下,车里一股烟味,兄长打开他那一侧的车窗,风雨凉丝丝进来,幽暗里他问我:“为什么要给维纳斯接上臂膀?”
这要多凑巧才能这么快就赶来?我心下了然,更沉默了。
——“兄长知道这个计划吗?”
银色的月华撒在他俊美的面庞,他闭着眼,嘴角有一似笑意,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这样立着,他似乎很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安宁。
我只是希望兄长可以做完整的自己,但我说:“我希望大哥可以开心些。”
我听见周朗说:“眠眠,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