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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还有血迹斑斑。他的,顾雷的。交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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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顾隐晚来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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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是根,人是树。下面烂,上面也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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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是他的学堂,他是自己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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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顾雷和明月一直觉得顾深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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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深以前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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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钱基本上靠明月摆摊卖关东煮,顾雷偶尔跑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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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食指轻轻划过铁门上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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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真正玩伴。加入孩子堆只会被排斥:你怎么连个玩具都没有,穿得又烂脸又脏。你不配和我们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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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经常在无人的角落里用双臂围住身躯,头垂得很低,任空气淹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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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埋着头小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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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段时间顾深每次路过卖床垫的店都会露出梨涡,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一摸、压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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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个梨涡。他爱笑,笑时可爱得如一场粉色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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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做的只是躲在一旁,奢望有一个人,能不嫌弃地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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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因家世贫瘠、命里不堪。上天给兄弟俩开了扇天资聪颖的窗。两人悟性高、记忆力强,天赋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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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只有一个。小得两人睡不下,明月就铺了一层棉絮在地上让他睡。地很硬,棉絮薄得像纸。折磨得他常睡醒时骨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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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再也不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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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丢了买肉钱。被顾雷知道后一脚踢到地上,再用脚不停地狠踹肚子,骂他怎么没在他妈肚子里早死早清净。打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他蜷着身体捂住腹部痛苦地抽搐。他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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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百块一个月的水泥房,二十平米可以挤四个人。他和一群没救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院门是一张锈红色的铁门分成了两片。那时租了两间,两张黄色木门掩不住穷痛。漆黑过道里放了张桌子,上面放个电磁炉就成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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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看了看他衣衫褴褛那样,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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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弱得连声拒绝都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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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只让顾隐读书。顾深从没正经上过学,五岁起就会煮饭炒菜。他要是出去捡垃圾卖钱回来晚,饭菜没了就没了,只有顾隐偷偷留一半给他。洗碗扫地收拾家务都是他的活。顾隐剩下的、不要的才是他的:灰色皱巴破洞的裤,不合身的上衣,缺口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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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雷一生的最爱是喝酒打牌,爱贪逸享乐。过一次年打牌就输光好几个月明月辛苦赚的钱。明月哭着骂他,他不听反而更怒,用男人的力量打服了她,让她再也不敢跟他提打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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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个乞丐,一切烂的坏的都是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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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穷酸寒破,从没有固定的安身处。这个月是春熙湾,三个月后是安平巷,再几个月就是下水道。最常见的菜是粥和炒白菜,因为白米掺水能撑个好几天,所以他的味觉只习惯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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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食清风、澡山雪般的人世绝色。干净外相上的青色血管条条清晰。白到指节粉态透光般圣洁,尘渍妄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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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宝是顾隐。顾深只是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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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隐上学,他陪他走半个小时到公交站送他上学。顾隐读书,他在家看他读过的书。顾隐考试,他也做卷子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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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男子主义的顾雷面子最重要,他自豪地对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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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接近死亡的地方,是暴力、痛苦、绝望和可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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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多余,就哪里都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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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下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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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没人敢顶撞老子,现在家里做主的是我。我跟你说,不听话就打,孩子老婆要多打,往狠了打。打多了,人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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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生没别的本事,就打人厉害,常常喝完酒就发酒疯家暴。从明月到顾隐再到顾深。就好像这不是他的家人。明月经常被打得躲进床底,顾隐被打得腿瘸了两天,顾深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星期都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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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手那么脏,摸脏了你哪来钱赔。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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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生恶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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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顾深只有一个月大时,他们就联系好了人准备卖掉换钱。结果卖出去还没半个月,人贩子刚上车时就被紧盯的警察抓获了。孩子被警察送回,他们也暂时失去了卖孩子的渠道,于是只好将顾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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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被忽略。总是被偏见。总是被恶劣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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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缩回手,低着头。我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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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纤细、皎洁、阴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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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深是个不争不抢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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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铁销声于寂静的暗夜里回响,像敲一次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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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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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有车经过,没有路灯,一到夜晚就是无人问津的黑。房后只是一大片的野草和老鼠。没享受过热水器。自来水发黄到与墙色相近。打开大铁门要走半个小时才有一个公交站,再坐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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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雷和明月没想要第二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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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身体能站了,顾深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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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只有一个。小得两人睡不下,明月就铺了一层棉絮在地上让他睡。地很硬,棉絮薄得像纸。折磨得他常睡醒时骨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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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下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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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深是个不争不抢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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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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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头。他看院里一颗桉树从墙内伸出手臂,求他带他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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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头。他看院里一颗桉树从墙内伸出手臂,求他带他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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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铁销声于寂静的暗夜里回响,像敲一次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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