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没打算给我看是吧？”
“前几天他们借的钱到期了。我把利息都给他们结清了。”
“对了，没有凌迟。”蔡敬仲拿起笔，把“凌迟”二字抹掉，郑重其事地改成“腰斩”，又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夷三族。
“胡说！我要想让你死，还会给你看吗？”蔡敬仲道：“也是你赶上了，我本来准备一会儿去见天子，给诏书用玺。趁天子正在火头上，把事情办妥。”
程宗扬看着他笔走龙蛇地写完，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大哥，你真想让我死啊！”
“他们只看着利息，本金呢？”
程宗扬感觉蔡敬仲就是那天马，在自己脑门上毫无规律的自由瞬移，每一脚都踩得自己眼冒金星，凭自己的智商，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脚会踩在哪儿。
“……他们是猪油蒙了心吧？”
“等诏书发下来你再找我？你还是想让我死啊！”
见他不开口，蔡敬仲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皱着眉思索半晌，像是有什么事十分为难，最後才叹了口气。正当程宗扬以为蔡敬仲终于良心发现，却见他勉为其难地从袖中拿出一道黄绫长卷。
程宗扬没想到蔡敬仲竟然跟自己站到一条战壕了，只不过他就感叹这么一句，然後就没下文了。
程宗扬真是服了，你还有脸说做人？洛都的城墙都没你脸皮厚吧？
“天子太狠了吧！怎么一点风声没有就直接给我判死刑了？”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老徐怎么不给我透个信呢？”
“既然来了……这个你也看看吧。”
程宗扬左思右想心里都不塌实，“大哥，咱能不收吗？”
程宗扬欣然道：“这就对了。你把钱还给他们了？”
“你幹嘛不拦住他们？”
蔡敬仲奇怪地说道：“宫里人大多过得清苦，难得有条发财的路子。我幹嘛要断人家的财路？”
蔡敬仲道：“我拟的。还没来得及给他看。”
蔡敬仲摇了摇手，“你可能不明白，自打我把利息给他们付清，就不是我要收，而是他们非要硬塞的事了。我要不收，那便是得罪人了。大伙都是宫里作事的，厚此薄彼怎么成？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但就这么走了程宗扬又不甘心，老徐刚帮了自己一把，放着老蔡这么坑他，自己良心实在过不去。
蔡敬仲道：“不妨，就是去收些钱。”
程宗扬张了张嘴，硬是没找到话说，老蔡说得太有理了，存高息的不都指着吃利息吗？谁想过本金的事？
蔡敬仲更奇怪了，“他们图的是利息，还要什么本金？”
“没关系，”蔡敬仲安慰道：“诏书一发下来，我就会去找你。”
蔡敬仲见程宗扬听得愣神，特意解释道：“你看，这诏书里其他文字都无关紧要，唯有这句‘家眷没入宫中’是点睛之笔，天子一看，肯定会同意，至于罪名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等会儿！”程宗扬拦住他，蔡敬仲虽然解释得很清楚，但自己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时机选择得很恰当，理由也很过硬。”
“去江州啊。”蔡敬仲道：“诏书一发下来，你就能走了。我这边呢，钱也
“有半个时辰，足够逃命了。”蔡敬仲道：“我行李都准备好了，见面就能走。不耽误。”
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上午幹的事，这会儿宫里都传遍了。
程宗扬一口血险些吐出来，“大哥，你啥意思啊？”
程宗扬被他夸奖得莫名其妙，只好打着哈哈道：“你这是要出门？不耽误你的事吧？”
程宗扬赶紧往後看，幸好诏书上还没有用玺，自己还有时间逃命。
说着程宗扬福至心灵，老蔡一向不走寻常路，是不是他看自己得罪了天子，特意放出大招，给自己脱罪的？不过这逻辑在哪儿呢？想不通啊。得，老蔡的思维一向是天马行空，自己也别猜了，直接问吧。
程宗扬犹如五雷轰顶，还一门心思想着救别人呢，谁知自己大难临头。诏书都拟好了，自己还傻乎乎一头闯进宫，这是自投罗网啊！自己早该知道，匡大骗压根儿就不靠谱！这算哪门子的意外之喜？意外是有了，喜呢？这孙子八成是算错了，自己的死劫在这儿呢！
他跟傻瓜一样问道：“去哪儿？”
“谁说不是呢。”
程宗扬莫名其妙，接过黄绫打开一看，却是一道写好的诏书，上面的内容简单粗暴，杀气逼人：鸿胪寺大行令程宗扬，实为赵逆刘彭祖羽翼，又与逆匪郭解勾结，图谋不轨，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着令即刻锁拿入狱，凌迟处死，家眷没入宫中。钦此。
“他们不肯要。反而打算多借给我一点。”
“什么钱？”程宗扬警觉道：“你借的钱还没还清吧？”
“有你的！”程宗扬笑道：“汉国没有凌迟吧？你故意这么写，是不是想让天子能够反省，不再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