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在林中找了一处乾燥的空地,先脱下衣服铺在地上,然後将剧孟小心放了上去。剧孟脸色又黑又青,头髮鬍鬚都粘在一起,程宗扬看他头髮上沾着一块黑糊糊的污物,本来想伸手去擦,接着才发现那是一隻乾瘪的眼珠。
哭到痛处,王孟拔剑将一块大石斩成两半,“刘彭祖!我必灭其满门!为剧大侠报仇!”
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後心底猛然升起一团怒火。对于剧孟,他谈不上什么好感,卢景平常提到剧孟,更是满口鸟货鸟货的乱骂,恨不得逮住他狠踹几脚。但公平的说,剧孟在江湖中的口碑真是不错,即使平民百姓谈起剧大侠,也敬服有加,比起朱安世那种一味以力服人的江湖汉子不知强出几条街。
程宗扬大包大揽地说道:“只要能治好他,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需要什么药物,老匡你尽管开口。”
王孟解下蒙脸的布巾,往脸上一抹,不让人看到他眼角的泪水,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们郭大侠因为合族迁徙,并不知道剧大侠近况,前日郭大侠答应卢爷给剧大侠传话,才知道剧大侠多日未有音信。郭大侠细查之下,终于从朱安世手下那边得知剧大侠失踪当天,曾与赵邸的人见过面,却没想到……”
王孟更增愧色,“先生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剧孟身份敏感,客栈人多眼杂,不是藏身之处,鹏翼社已经有了一个重伤的哈老爷子,再多一个伤号风险太大。程宗扬和卢景商量多时,最後冒着风险把他送到伊墨雲的小店里暂时躲藏。此时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剧孟,程宗扬不免也有几分恻隐之心。剧孟为人侠义豪爽,是江湖中有数的豪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直如一头猛虎落入鼠辈手中,被一群宵小痛加折磨。
匡仲玉检查着剧孟的伤势,又从他伤口处沾了点血,“体内有毒,怕是还不止一种。”
卢景道:“郭解呢?”
吴三桂一招破去他的步法,接着长矛一抖,刺向他的面门。
“左眼被挖,琵琶骨被穿透,左手少了拇指和中指,右手只剩下小指和无名指。肋骨断了五根,经脉受创。两边的膝盖骨一边被挖,一边被重手法击碎,下肢筋肉腐坏,双腿已废……”
赵王私苑前後足有数里,等大批护卫闻讯赶来,那些贼人已经杀出重围,逃入山中。
程宗扬赶紧扶起他,“王兄这是做什么?”
“郭大哥去了赵邸。”王孟道:“郭大哥怕赵王手下有高手,大伙强行救人会多有损伤,才孤身前去拜访。”
程宗扬与卢景对视一眼,不由对郭解多了几分佩服。明知道剧孟折在赵王手中,还敢前去王邸拜访,孤身一人牵制住赵王一众手下,真是好胆色。而且一位堂堂诸侯,他说拜访就拜访,诸侯还不能不见,这面子也真不小。换成自己,就算拿出大行令的官职,赵王派太子出面也算给自己面子了。
卢景道:“老剧伤得很重,我先带他回去。你去跟郭解说,有什么好药别藏着,赶紧拿过来。”
那人挥剑挡格,身形微微一顿,脚下一块碎石顿时崩碎。
匡仲玉道:“先请个高明的大夫。”
卢景掠出铁门。那人瞪大眼睛,“卢爷?剧大侠?”
这样一位天下知名的大侠,却落得如此惨状,赵王的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
那人也认出程宗扬,愕然道:“程先生?”
王孟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了嘴,施礼道:“是。卢爷。”
与他同来的侠士也压抑许久,此时各放悲声。老实说,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哭的,但这些男人的哭声没有丝毫软弱,只有伤心之极的悲痛。汉国的好汉喜则笑,悲则泣,无论悲喜都淋漓尽致,纵情渲泄,倒让程宗扬也生出满腔悲意。
“你呢?”
卢景道:“杀出去再说!”
王孟一抹泪水,抱拳躬身,郑而重之地向程宗扬深施一礼。
怪不得上次王孟一直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原来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故意摆出脸色让自己看。其实我是不小心救错人了,但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跟你说吗?
长矛,接着双臂肌肉像蟠龙般鼓起,长矛带着千钧之力对着那人颅顶刺下。
匡仲玉摇摇头,“贫道只能治命,不能治病。”
看着剧孟凄惨的模样,王孟眼圈禁不住又红了,这一次他不再掩饰,索性嚎啕痛哭起来。
“长伯住手!”程宗扬冲那人叫道:“怎么是你?”
众人纷纷拔出刀剑,“灭其满门!为剧大侠报仇!”
这
“王兄客气了。”程宗扬凛然道:“义之所在,死而不悔。莫说被囚的是剧大侠,便是其他侠义道的兄弟受此磨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第五章
王孟大声道:“上次见程先生,王某颇有几分鄙薄,以为程先生有市侩气,非是我等同道中人。不料先生与剧大侠无一面之交,却能深入死地,舍身相救!王某有眼无珠,愿向先生赔礼。请先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