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问,“去哪啊?”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样,不长头发?”
可是没一会儿,我就不开心了:寺庙外停着一辆小汽车,我跟奶奶进城的时候看见过,珍稀得很!小汽车一点儿都不小,长得又高又大,我需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完整它。
我和肥肥在大寺庙里玩了很久,玩得我都饿了,就去找二叔要吃的。他给我买了豆面饽饽,可好吃啦,还买了一只风筝,是老鹰的,能飞很高呢!
他露出伤心的表情:“你看,因为这些圆点,我长不出头发了。”
刚收了风筝,我给三叔带进了大殿去,二叔没有跟来,反而坐在了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和肥肥说话;接着,大殿关了门,我就看不见他了。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只说了一遍,就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比我以前背书快多了。如果以后的书,都叫二叔念给我听,是不是就能像记住这句话一样快?
“他们还会长出来的,我长不出来了。”
三叔对我说:“它们互相陪着,你去搅合个啥。”
我叫喊起来:“不行啊,大树没脚,跟不走,我得陪它俩!”
我点点头,说:“好吧,我陪着你,也不长头发了。”
三叔说:“咱中午吃完饭,就坐这个走。”
“它们不疼吗?”
这个寺庙很大,非常大,特别大,是我没见过的那种大,它能装下好多个小汽车!
“他就是长了九个圆点儿嘛!”
我想了想,说:“外面那些人也没有头发。”
风筝越飞越高,飞过了屋檐,飞过了鼓楼,几乎要飞到云彩那里去;可天上忽然下起了雨,真愁人。
三叔又要拍我,那人却笑了。他身上香火气更浓,我闻惯了,就不讨厌他。
二叔指向院子:“那两棵树。”
二叔买来风筝,没有立刻给我玩,反而在老鹰的翅膀上写了四个字,他跟我讲这四个字:“平、安、喜、乐,你名字‘安喜’,就是这四个字的简称。二叔希望你一辈子能按这四个字走,遇上事儿了,也是自个儿平安、欢喜、快乐最重要。”
大殿里有三叔、奶奶,还有一个人。我看不出这个人的年纪,更好奇的是,他的头顶不仅没有头发,还有九个圆圆的点儿。
“你真可怜。”我伸脑袋又看了看他的头顶,以前在小庙,师父也没有头发,但是有头发茬;这个人是真的光不溜秋,像一颗受伤的煮鸡蛋呀!
他笑了起来,摸摸我的头顶,问:“你叫安喜?”
心开心。
“以后你要叫我师父,你的法名是得乐。”
三叔轻轻一拍我的头顶:“没大没小。”
那怎么行!我在这里有许多好朋友,是不可以走的!
离近了,我才看清,那些小点儿,原来是一个一个的疤!
“我一直陪着它们的,我不走!”
我连忙摆手:“不不,你会疼的。”
我相信了他。
我问出了口:“你脑袋上长的是啥呀?”
我又点点头。
“这么着,你看着,”他走到树下,各折了一根花枝,回来递给我,笑道,“今儿三叔教你一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他们给你的礼物,做个念想吧,以后等有机会,再回来看它们。”
“换个大点儿的、好点儿的地方住。”
“不疼,花败了,就落了。它们也不会走。你不是说了吗,它们没有脚,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我们还是离开了寺庙,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了另一个寺庙。
“陪谁?”三叔疑惑地问。
“呀,那咋办呀。”
二叔说:“雨停了再放呗,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他蹲到我面前,低下头来,手里转着佛珠:“你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