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能平静地讲述当时的遭遇,并不觉悲痛,毕竟时光是万物的坟墓,也是最好的良药,它将附骨难消的大悲大痛磨成平淡清远的哀而不伤,当眼泪干涸,心不再痛,唯留空虚孤寂,如影随形。这是心的一部分,被时光摘除了。
他们就站在后门,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就那样睁着眼睛,好像一群吃人的狼。
我没有钱,也没有人;我把我的弟弟拖到了医院后面的小树林,以一己之力挖了一个浅坑,连口棺材都没有,就这样将他草草埋葬。
意合,自由恋爱,我特地给他们寄去了贺卡和仅有的二十块钱。
我淡漠地走过去,一如过客,亦如过客。
我年轻的弟弟,不仅没有享受到医院家属的待遇,还因为医生缩手缩脚的治疗,终于在神经狂躁之后,客死他乡。
偶尔,我会抬头看一眼在古建筑文物屋顶上筑巢的麻雀。更多的时候,不过步履匆匆,宛如过客。
在他死后,我才接到了死亡通知,原因竟是要与右\派划清界限,死了也一样,所以没法处理他的后事。
一句话,他被定为四类右\派,妻子迅速与他划清界限。他被送往卧虎沟林场进行劳动改造,每天上山砍树,还要从山下往山上挑五挑水,却只有两顿苞米荄子吃。
这一天,我到北市场买吊炉饼,瞧见大观茶园旧址重又搭上了戏台,门口招牌霓虹闪烁:民国名旦孟菊生唯一亲传弟子
后来,改革开放,已成为古建筑文物的“大北关三层小楼”的边上成立了“龙舟”私立医院。我受聘到这里看诊,每天都会路过这座古建筑文物。
然而婚后不到一个月,一份关于依礼的材料搅乱了喀左农业局的天。
原来他在上学时,为被打成右\派的同窗好友说了句话,他说:“大家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哪有那么多反革\命?”
工友们于心不忍,把他放在马车上赶了七十里路来到县医院。与他划清界限的妻子正在县医院药局工作,却至始至终没有露面。
不过一个月,他便瘦脱了形,免疫力急剧下降,又因为砍树手法生疏,一日不小心被柳条划伤,没有及时医治,导致伤口感染,手臂肿胀,最终酿成高烧,在工作时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