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灰头土脸地报过人数,我这可是一个满员的师,现在只堪堪凑齐了三个营!
我用肉眼又看了看159师,旗语兵一个小点,还在重复着那四个字母。
小周的手臂渐渐垂下,手里的空壳枪咣当掉到地上。
我们激战了一天一夜,向西部仅推进了三公里;而我的身边,无数的士兵倒下后再没有起来。
锦州,城破!
我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透过望远镜,以得知这支共军部队更多的消息。紧接着目光一扫,旗语兵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军人数是多,但人海战术不是这么玩的,我不知道塔山的情形,但就白台山而言,伤亡人数惨重,却无法接近白台山一步,这就像弹弓打鸟,石头子儿再多,都撞树上了,连根鸟毛都看不见,这不做白工吗!
我缓缓放下望远镜,压抑着濒临失控的情绪,重新收整部队,心中蓦地酸涩难言。
我一挥手,让小周代我下令。我们狼狈万分地横穿过共军的部队,又接连几个昼夜不眠不休,臊眉耷眼地转到沈阳郊区。安营扎寨后,一直被忽视的高烧反冲锋成功,彻底占据了头脑高地,在接听来自杜军座的电话时,我意外晕倒,及至醒来,小周向我口传了杜军座的命令:驻守沈阳!
话音刚落,后方的锦州城忽然震彻云霄!我们向后回望,滚滚浓烟炮火之中,婆娑的城墙上竖起了一面鲜红的旗帜,旗帜上却不见熟悉的青天白日,取而代之的是鲜黄色的镰刀与锤子。它们交叉在一起,宛如一个巨大的“”,仿佛在谴责这场从头至尾错误的战争——
仿佛是一种信号,我的部队不约而同地停息了火力。他们怔怔地看着守护的城池,而后一双双迷茫的眼睛转到了我身上。
于是我转而安排我们2师取道南部,攻击东野的侧翼。南部崇山峻岭,转移比较耽误时间,锦西部队为此对我老大不愿意,2师的几个团长营长也找上门来骂我贪生怕死。小周气急了,对我道:“他们要送死就让他们去!就这样儿分不清好赖的,师座你还管他们干啥!”
此时正值上午十时,东边高悬的太阳明亮而耀眼,可我们正与光明背道而驰。
我顺着他的手指,用望远镜眺望,那里是一处不高不低的丘陵,顶上站着一个共军的旗语兵,正用两根不知哪里掰折的树枝,反复舞动着手臂,四个姿势为一组,而后是待机\空格的姿势,接着又是四个重复。
站在这里的、躺在那里的,都是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啊!
没有退路,只有往前冲。
小周站在一块儿岩石上大喊道:“弟兄们!往西打!只要见着主力部队,咱就胜了!!”
我叹气道:“都死了,我用谁去?”
到了13日,火力空前密集,我在指挥所就没站稳当过,脚下地动山摇,耳畔飞机轰鸣,简陋的木板屋哗啦被炮火震塌了半边!木屑纷纷扬扬刮进眼睛,一块带钉子的木板砸到我的左肩上,我左肩膀本就有旧伤,如今一砸,手臂胀麻肿痛,又让钉子给剌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我们只好撤出指挥所,却迎面撞上了反冲锋的东野!
我在心里将打出的旗语换成字母,而后拼接到一起——
我揩了把眼睛,额角的血糊满脸。我从一个死不瞑目的小兵身上抢了他的冲\锋\枪和剩余的子弹,将子弹联挂到脖子上,朝天打出一响,加入震天动地的炮声,大声吼道:“他妈的,都跟老子冲!”
到了15日上午,我军机械地完成上膛、发射的动作后,小周四肢并用爬到我身边,说道:“师座!我们没子弹了!”
我们被包围了。
四次冲锋时,被我叫了回来。
忽然小周向西一指,大声道:“师座!你看!那边的共军在往两边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