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他当空气,每每因为公事不得不面对面说话,也避免任何目光交流。坐老赵的车去见客户,再好的大太阳天,车里也是一片肃杀冰冷。我不说话,他不说话,老赵也不说话。在后视镜里,我常常看见老赵的眼睛,在看路,也是在看我和Peter。<o:p></o:p>
然而对我而言,周六上班的七个小时变得漫长难捱。下了班挤上地铁回家,我已经精疲力尽,可我的思想却仍然不得休息。翻来覆去地,我在想同一件事:难道他也是有意在回避我?<o:p></o:p>
“和男朋友一起去看吧”,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六脉神剑直刺我心,却不见刀光剑影。有眼泪而不能流,是残酷的刑罚。这刑罚不该我受,因为我没有错。<o:p></o:p>
那晚菜好服务好,席间Peter给每个人敬酒,大家都很开心。我脸上也笑着。<o:p></o:p>
这样我同他算是讲和了。当然是在表面上。<o:p></o:p>
“我要谢谢赵师傅,他工作很努力。我很抱歉,他晚上常常要加班。”Peter的话音一落,大家鼓起掌来。老赵的脸红着,向老板举了举杯子,全干了。<o:p></o:p>
“我的手镯摔碎了。”我含着眼泪说。<o:p></o:p>
他沉默了一秒钟才说:“再买个新的。”<o:p></o:p>
“你没事儿吧?”他的温柔一剑又来了。<o:p></o:p>
一连两个周六,Peter都没有来办公室。值班的同事都乐得老板不在,他们好逍遥自在。小刘乐呵呵地说:“Peter不来,我们的甜点也没啰!”<o:p></o:p>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晚上,Peter突然提议全办公室的人去撮一顿。大家七嘴八舌地贡献他们知道的饭馆儿,因为Peter说:不去高大上酒楼,要去本地人喜欢的地方吃地道的中餐。吵来吵去集思广益的结果,由Peter最后拍板儿,我们十来个人去了三里屯附近一家川菜馆。连平日里不凑这种热闹的三个司机也加入进来。<o:p></o:p>
Peter松了口气,看看了地上的手镯,然后说:“真可惜!”<o:p></o:p>
“我也要谢谢Judy。”随着他的目光,众人的目光都探照灯似的照在我脸上。我的手心里全是汗。<o:p></o:p>
我没说话。<o:p></o:p>
说完他就走回办公室去了。<o:p></o:p>
Peter似笑非笑地看看我说:“你男朋友会替你买的。”<o:p></o:p>
“怎幺回事?发生什幺事了?”Peter闻声从里间跑出来,一脸紧张。<o:p></o:p>
几个月前,上海的阿姨送了一只翠玉镯子给我,我天天戴着,只有打字的时候嫌碍事,才会脱下来小心地放在一边,打完字再戴上。那天赶一份文件,习惯性地将卸下的手镯搁在桌子上,就埋头打字。打完急匆匆地欲拿去给Peter过目,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当啷啷”的声音回响在清晨办公室的安静里。下意识地寻声一望,大理石瓷砖地板上躺着我的手镯,已经断成了几截。我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种,才尖叫出来。<o:p></o:p>
“你给我买?”我当时一定是懵了,这句话没经过大脑直接从嘴里就冲了出去。一言既出,我自己都傻了。<o:p></o:p>
“她来了一年。她是我的右手。谢谢你,Judy!”说完这些话,Peter向我举起杯,在众人的掌声里,我也只好喝了那杯酒。<o:p></o:p>
快吃完的时候,Peter站起来要说两句。大家都有点喝高了,红着脸儿望着老板。Peter用他ABC的中文说:“过去两年里,谢谢大家,对我这幺好。我的家人都在美国,可是你们好像我的家人。”我看公司的那几个老人儿不住地点头,很动容的样子。<o:p></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