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池没说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捏了一路的早餐饼干。小孩子手心爱出汗,小熊饼干中央可能潮湿了。
池藻藻捏住福吉的衣袖,领着路,怕这个傻子找不到去学校的路。
“谁要和你这种傻子丑八怪在一起,去找你的丑八怪老婆一起玩儿!”
纸团被扔到地上,散开,露出几个小熊饼干,可能碎了。
“藻藻啊,奶奶来。去跟福吉玩会儿。”
福吉是个天生兔唇,上唇中央裂开,像被人强行撕裂,翻卷着,流着看不见的血,一直流到他死的那天。
这是她离人人向往的天堂最近的时刻。
“你走开!”
他喜欢的公主可能吃不下,但是她吃的下,她今早依然没有饭吃。
幼小的孩子,用清澈的眼睛看待最外在的东西,好看就是好看,丑陋就是丑陋。
哦,不,脸上青紫未消的池藻藻也是园里最丑的小孩子。
福吉是小红花幼儿园里最丑的小孩子。
但是没关系,一样可以吃。
真的很疼。
挨打,躲到福吉家,被抓回去挨打,再躲
走人。
“好。”
算着时间,再过两天可能又要挨打了。
小小池乖巧地点点头,她知道老奶奶嘴里的药是什么,一种吹嘘可以提高记忆力、促进骨骼生长的某一号。
蠢。
声音很尖。
可惜是被三鹿奶粉灌出来的。
福吉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他太喜欢张若兰樱桃般的小嘴巴,那么完整,那么鲜艳,不像他是裂开的,也不像池藻藻一直乌青着嘴角。
 福吉
“别哭。”
奶声奶气。
残废和丑八怪最般配。
三瓣唇嗫嚅着,啮齿动物做这个动作会很可爱,但是裂了嘴的人类的幼崽做起来就有点吓人了,会漏风。
她做饭,就可以往里面多放一小盅的米,福吉奶奶和福吉都吃不下,但是她可以。
“藻藻,兰兰会不会喜欢啊?”
“兰兰。”
她一周前哭着跑去了妇女儿童保护协会,戴着红袖章的阿姨们上门批评教育她那个嗜酒成性的疯继母。
小手捂住耳朵,小小池一度怀疑张若兰是不是嗓子里安了一个喇叭,只要一捏,就可以发出尖锐的物理攻击。
小小池在心里演绎出剩下的傻瓜戏。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纸包,把饼干抖落到衣兜里,就着那张还散着饼干残渣的纸巾擦了擦福吉的眼睛。
小小池异常早熟,她乌黑的眼睛里装了一个乌黑的世界。
“不用。”
“兰兰,你可以跟我做朋友吗?我想和你玩儿。”
小熊饼干是甜的,又甜又软,吃一个可以塞满她整嘴。只要可以吃饱,她都喜欢。
转身。
她不由蹭了蹭。
她其实也想尝尝,那个可以让人变聪明的药水,她不用变聪明,只想要长高,长高以后那个女人就不
小小池看了眼窄小的客厅,看着福吉奶奶从一个塑料板上抠出一只棕色的玻璃小瓶,拿着一只棒棒糖,诱哄福吉喝下。
“奶奶,我去做饭。”
没人愿意和他玩儿,没有人喜欢他。
“会喜欢的。”
池藻藻站在角落里,等着这场日复一日的嘲笑结束。
她心里发笑:食物,怎么可以让给别人呢?
她需要吃饱点,才有力气跑。
“啪。”
请她到家里去,给她饭吃。
她不是福吉的老婆,也不是他的朋友。但是她必须跟他装朋友,因为他那个笑起来有些和蔼的奶奶会
孤苦无依的老奶奶迫切的希望孱弱的福吉变得聪明些,再聪明些,以后她撒手人寰,他不至于饿死街头。
能揪住她头发往墙上撞了。
虽然她知道福吉不傻,他只是太喜欢那个叫张若兰的小姑娘,太想讨好她,看不出人家的厌恶,以致于过于迟钝了。
日常安抚。
苍老的手只剩下一张黄蜡的皮包裹着,预示着衰老、死亡,偏偏往她头上放的那一刻,让她觉得好像白云从天上飘下来亲吻她了。
小小池五岁,福吉八岁,两个小可怜相遇在小红花幼儿园。
“藻藻,真乖。那奶奶去给福吉喂药。”
福吉家。
到时候被扔在地上方便她捡起来吃。
教室。
小小池搭着小板凳,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奔涌而出的那一刻,她的手瞬间一抖,刚入秋,她已经开始觉得很冷了。
可是福吉每次都喝干净了,一滴不剩。
白色的连袜裤,粉色的公主裙,高扬着小下巴,标志性动作——摔,
“你用纸包一下吧。”